梦里梦外
昨晚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里,我到了久别的爷爷家的老房子。当出现在他家弄堂的那一瞬间,我泪流满面,那是一种久违的喜悦。
醒来,我决定写点什么,尽管那房子早已拆迁了,但是,我脑海中的记忆依然那么清晰。
如果要用一个字来形容老西门1006弄的房子的话,除了挤,应该再也没有别的字了。
梦里梦外厨房挤
这幢楼我印象中只有两层高,几户人家合用一个厨房,厨房也小得可怜,几乎转个身都很困难,而且,厨房里面非常昏暗,不知道是油烟的原因,还是那黄色灯光的效果,我小时候的眼里,看到的厨房,几乎不能称之为厨房。如果要生个火烧煤炉,必定是把煤炉提到后门的弄堂里去的。烧完不用的时候,煤炉会被提回后,放在楼下的过道里,所以,你走路的时候,是要特别当心的,一面煤炉不小心碰到了你的花裙子。每次烧菜的时候,邻居都能看到,毫无隐私可言,每次我都能听到奶奶在楼下跟他们简短的对话:是格,乡下亲眷来了!没错,苏州人在上海人眼里,就是乡下人。那个时候,就很自卑: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是上海人。
但是奇怪的是,就是这么一个拥挤的厨房,却可以烧出满满一桌可口的饭菜“甜到心里的咖啡色的泡芙、又大又肥肥的面拖蟹、水磨粉做成的黑芝麻汤圆”,每次在那张饭桌上吃的时候,都是非常拥挤的,也是非常拘谨的,但是,却是温暖的,因为感受到了奶奶的热情款待。
楼梯挤
从记事起,我就害怕乘长途车去上海,其实有两点原因,第一是因为自己晕车,第二就是害怕走那个楼梯,楼道里几乎没什么光线,给我的感觉永远是昏暗的,然后,楼梯没走一步都异常艰辛,手要紧紧抓着栏杆,抬脚要特别高,现在想来,就像做高抬腿时候的样子吧,抬脚的时候,你要小心膝盖碰到上面的台阶。因为是木头的,所以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声音,因为陡,所以不敢往上看,生怕自己一看就不小心一个后仰,掉下去。因为楼梯没有空间转弯,所以,为了到达二楼,只有一个直线向上的楼梯,就显得特别长。因为窄,所以,连妈妈都无法在边上照顾我;因为陡,爸爸也没办法抱我上楼,所以,每次走这个楼梯,我都会小心翼翼,鼓足勇气,当到达楼上的时候,心情就会显得格外开朗起来。
记得前几天去瑞光塔玩,那天瑞光塔正好开门,于是开开心心地进塔,结果走的楼梯让我想起了老上海的楼梯。
房子挤
到了家里,踏进门的第一眼永远是爷爷在写字台上画画的场景,然后他看到我们进来,总是不会过分热情,也很少言语,几乎打完招呼就自顾自地埋头画画去了。记忆中,对爷爷的印象就只有这么多。除了那张挨墙紧靠的写字台和椅子后方的放满了各种展示牌的橱柜之外,就是靠窗的沙发,每次在这张沙发上坐下的时候,奶奶再在透明的长玻璃杯里泡上满满的几大杯乐口福来款待我们,上海的乐口福真是美味,就像盼盼奶糖一样:又香又浓,满满一口。全是温暖的味道,尽管每次晕车晕得东倒西歪,还是愿意去尝试这种甜到心坎里的味道。
靠近门口的地方,放着一张很大的床,那就算是爷爷奶奶的卧室了,因为一张大床的原因,直接把进门的地方变成了一条很窄的通道。
家里,除了一张床,一个小台几,一张沙发,一个写字台和一个橱柜之外,几乎再也容不下多余的东西了,哪怕是多一个人,都显得一场拥挤,饭点到了,就是大家一起把折叠桌子搬出来的时候,等到吃完饭,桌子一定是要收起来靠墙放好点。
晚上睡觉,只能将就着打地铺,四个人齐刷刷地躺在地铺上,我记得,偶尔奶也会让我们躺进她的被窝,但是,我实在记不清到底有没有这回事了,因为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们跟奶奶一起睡床上,那么,爷爷睡到哪里去了呢?
三代人是住在一起的,叔叔他们一家白天几乎是看不到人的,因为有各种事情要忙,晚上回来睡觉总是要爬阁楼,那个时候,堂弟还在,而且年纪约八九岁模样,所以,跟我们比较亲近,也能聊,所以,我们可以跟着他一起爬到他家的阁楼看西洋镜,对于我来说,那就是我小时候见到的最奇怪不过的住处了。相比他们的蜗居,乡下人的房子就大得出奇了,而且到处都堆着杂物,直到见到了阁楼,我才知道原来拥有一套像别墅一样的大房子是一件多么应该知足的事情。
梦里梦外只是无论我们的房子有多大,在上海人的眼里,我们就是乡下人。
我和姐姐一直在同一种声音中长大:好好读书,争取以后回上海!
只是倔强如我,总是喜欢逆着来,我对自己说:无论到哪里,都绝不会回上海,因为,我讨厌他们对父亲做的一切。
其实还能回忆更多的细枝末节,只是,时间有限,暂且写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