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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出走的十年

2017-11-24  本文已影响131人  8159c53f2d94

文/深浅难知

站在窗前,我看着街上攒动的人头,这个庞大的人群在源源不断的发出声音,声浪传到我的耳里,混杂着汽车鸣笛声,店铺门口的音乐声,还有其它各种声音。

我倚着窗默默地听着,什么也不想,把大脑放空,投入地去感受窗外的一切,仿佛这样就能参与到全民的欢庆和喜悦中。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幸福团圆夜,万家灯火时。而我并不是其中的一员,算来已经十年了,等午夜的钟声响起,就是我没有回家过年的第十个年头了。

遇到他的时候,我十六,他也十六。我妈发现我们的恋情时,我十八,他也十八。

高中的三年,我把女生的任性和幼稚发挥到了极致。我要求徐致远收到我的信息要秒回,我打的电话要在第一时间接。如果哪天他没陪我吃饭,我定会不依不饶,要他说出个一二三来。

一个少女所盼望的、所幻想的爱情戏码,我都让徐致远陪我演一遍。

有人说,不懂事的女生是幸运的,因为证明她们走过的岁月,都是一帆风顺的,没有经历过任何坎坷。可是还应该有后半句,同时又是可悲的,因为当生活决定教训你的时候,耳光会扇得格外的疼,格外的响,也会格外的狼狈。

处于花季的我仿佛着了魔。

学校管不了我,心情不好时,作业就丢在一旁,和徐致远和他朋友逃了晚自习,一群人像混混一样,在大街上大喊大叫,又唱又眺,模仿大人说着粗鄙的语言,假装面对成人世界,我们没有一丝慌乱,那么坦然那么娴熟。

反正十几岁的年纪,什么都缺,什么都想要,唯独不缺时间。它好像多得用不完,像地摊上廉价的商品,让人鄙夷。那时候我总是在想,那些耄耋之年的老人是怎么度过这么长的人生的,接近百年的时光,漫长的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

体内的活力无处释放,我把用不完的能量全部倾倒在我妈身上。她越是督促我学习,我就越放纵自己,只要看到课本,就会想起她的责骂。每当这时,我就看不进去一个字,与烦躁交织在一起的,还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和荒唐,最亲的人反而承受了我最深的恨意。十七岁的我,只盼望着早点上大学,只要离开就再也不回来了,无论她怎么说,我都不会再回家看一眼,仿佛我们是几世的仇人。

和所有青春期女儿和更年期妈妈的战争一样,我妈发现我们的恋情,是因为看到了我藏在抽屉里的情书。

那些徐致远写给我的情书,曾经被我视为珍宝,那是我被人爱着的证明。我曾反锁了门,躲在房间里一遍一遍的读。甚至我以为无论读多少遍都不会够,等有一天我老了,还是会把它翻出来,仔细的辨认着每一个笔画,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般兴奋。

她质问我:“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已经在一起多久了?”她声嘶力竭的吼,骂了所有难听的话,

我妈说,徐致远不学无术,是不良少年,他干尽了所有让我妈不耻的坏事。她把我所有的叛逆归咎于早恋,同时她也开始悔恨,直到现在她才找到我成绩一落千丈的原因。

这些都是我妈自认为的,她从来没有与我有过真正的交流,每次说话都是不能质疑不能反驳的语气,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她关心我营养够不够,关心我穿得厚不厚,上课是不是听得懂,身体有没有不舒服。衣食住行都想到了,就是不关心我快不快乐。

就在和她低至冰点的关系中,高考结束了,我和徐致远那点少得可伶的分数,只能读专科。我终于可以像日夜期盼的那样,逃离我妈的身边,从此飞得远远的。

上了大学后,我妈接到我的电话,只是我没钱了的信号,除此之外我们无话可说。在她看不到的远方,我跟着徐致远学会了酗酒,还学会了抽烟。本来应该结束了的叛逆期,好像被无限延长,愈演愈烈。

每次我们在电话里吵架,我妈都会搬出我早恋的事,好像它是我沦落至此的根源,毁了我的一辈子。挂了电话,我会不停的抽烟,一根接一根,直到我感觉嗓子快要冒烟,咳嗽的受不了,才会放下手中的烟。人在烦闷的时候,摧残身体也是一种发泄方式。

拿着不多的生活费,我和徐致远在外面租了房子,在徐致远学校附近,到我的学校要坐两个小时的车,地铁加公交。房子只有狭小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条件不算好,楼下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巷。尽管这样,我们还是很欣喜,满怀期待的过起了我们的小日子。

我开始不到学校上课,能逃的逃,不能逃的就请代课。只是多了房子这笔不小的开支,我和徐致远的经济很紧张,躲不过去了还是只有去,但每次都呆不了多久。

我渐渐淡了和同学之间的关系,也不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在出租屋里睡觉,等徐致远上完课回来,我就和他一起打游戏,吃饭,玩手机。我们都不会做饭,经常点外卖。我几乎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每天看到的只有徐致远,除了徐致远还是徐致远。

在潜意识里,我把这些行为都当成对从前我妈打骂我的一种报复,报复的方式就是摧残自己,放纵自己。

“你去哪里了?”我冷脸看着才回来的徐致远。

“没什么,和同学聚餐去了。”

“聚什么餐,你少骗我,到底去哪了?”

“说了聚餐去了。还要怎么样?”

我拦住他,吼道:“你别想躲,到底去哪了,你说啊!”

徐致远惊讶地看着我,用一种看陌生人的表情,他不认识现在的我,连我也快不认识自己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每当徐致远很晚没回来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忐忑不安,无法平静,只有靠抽烟缓解复杂的思绪。当他骗我的时候,我就变得张牙舞爪,撕心裂肺,手里还拿着抽了半截的烟,完全就是一个怨妇。

我才想起,我像极了我的母亲,她也常这样质问花天酒地的父亲。直到她们终于感情破裂,再也无法共处一室,于是有一天,他们平静的告诉我,他们离婚了。我憎恨母亲的原因之一,就是她用坏脾气逼走了父亲,从此,一个单身母亲的不易和辛酸,都化作了对我的指责和不满。

尽管我极力的不想变得和她一样,可是到最后,无论我怎么逃避,身上还是有她的影子。甚至,我就是她的翻版。

当你把另一个人当作全世界时,你的世界就变得脆弱而不堪一击。

当徐致远赌气住到朋友那儿时,我依然沉浸在我的美梦里,我以为我们的分开只是暂时的。我们手拉手走过了六年,走过最动荡不安的年纪,我相信我们的感情比任何人的都要坚不可摧。

直到我在烧烤摊看到他和他的朋友们,他搂着一个陌生女孩。直到我听到他的朋友们叫那个女孩嫂子。我悄悄的端详着她,年岁和我差不多,看起来开朗大方,和大家都很合得来。我们最大的不同是她穿着讲究,像一个社会人士,而我就是一身穷学生的打扮。

嫂子,曾经他们也这么叫我,我也曾和他们打成一片,坐在酒桌上喝酒划拳,激动时用力的拍打桌子,像混混那样,声音大得一条街都听得见。这个位置从来没有空缺过,只是人换了。

他们依然说着粗鄙的话,开着少儿不宜的玩笑。我感觉血脉膨胀,想立马冲过去大声质问他,但我没有,因为我想有尊严的结束。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天旋地转,耳朵嗡嗡作响,听不见周围人在说什么,在那一瞬间,我的梦终于醒了,我被狠狠的拍醒了,世界崩坍也不过如此。

我想给我妈打电话,很想要她的安慰,想她给我一个拥抱。我还想跟她说对不起,我错了,不该这么任性,不该这么糟践自己。还想说我现在好痛,我想回家,想吃你做的饭菜。我希望你管着我,天天骂我。

一个人太累了,我不想学会成长,想永远在她的庇护之下。只是到了最后,这个电话都没有打出。

在我还需要经济支持时,也就是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我寒假还会回家一趟,呆上几天。大学毕业后,我开始不回家,包括过年的时候。真正的离家出走,应该从这个时候算起。

我甚至也没向家里打一个电话,真的实现了我高中时的诺言,只要我走出了这个家就不再回来。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单身状态,总是一个人难免会孤单,也会想要关心和陪伴,我常常想起那个曾经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那个长达十几年我一直在与之斗争的人。

曾经有一次,因为心情不好,我熬夜玩手机,第二天眼睛充满了红血丝。我看着镜子里疲惫不堪的自己,想,有没有一个人,会骂我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然后收了我的手机,拉着我到外面去走走看看。

思索了很久,我只找到一个人,就是我妈。我小时候,每天她都会唠叨,让我保护眼睛,看电视不能超过一个小时,时间到了就不能看了。

即使我止不住的想念她,但我依然那么倔强,一次次忍住打电话给她的冲动。因为每当我想拨通那个号码时,就会想起她曾经的话:“你有本事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大四的时候,疯狂逃课导致我挂了很多科,差点毕不了业。我的情况引起了辅导员的注意,不久后,他就发现了我和男朋友同居的事。辅导员打电话给我妈,把情况如实告之,于是我颓废不堪的生活状况,就赤裸裸的摆在了她面前。

她说;“你有本事就再也不要回来了,书也不要读了,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吧。”我的倔脾气一定是遗传了我妈,这些年,我了无音讯,她也真的做到了不闻不问。

后来我遇到一个对我体贴入微的男人,他和我在同一家公司,收入稳定,家境殷实,比我年长几岁。我们开始交往了。

我们平淡的相处着,每天早上他会来接我一起上班,下午下班了他会送我回家,周末会去逛逛公园,晒晒太阳。我们的交际圈子都差不多,知道的事也差不多,所以从来不缺聊天的话题。我们也从不争吵,因为他都做得很好,完全的考虑到我的感受。

他甚至会做饭,曾经邀请我去他家吃饭。当他在厨房忙碌时,我悄悄走到他身后,用手环抱住他,然后在他后背的衣服上,蹭蹭我湿润的眼角。

“是不是饿了,还有一个菜,马上就可以吃饭了。”他永远这么平静,好像从来没有过任何情绪的起伏。

如果在曾经,我一定认为这样的恋爱真是俗不可耐,像一摊死水,没有任何波澜,也不会有任何惊喜。可是现在,我需要的正是这样的恋爱,我要一个会照顾我的,愿意为我做饭的人,而不是只会和我一起点外卖。

我要不起那种轰轰烈烈,全身心投入的爱情了,我的身体、我的心理,都经不起那样的折腾了。

我终于成了我所不屑的那类人,以爱情的名义,去获得安全感,一个寂寞时聊天的对象,以及更加稳定和有保障的生活。最后,我们只是亲人,却从来不是爱人。

我决定将余生托付给他,结束没有目的的漂泊,停靠在我认定的港口,从此再不启航。

我还决定圆一个多年来的心愿。

当我牵着身旁的手,敲开那扇多年未踏入的门,一张衰老的,但一直清晰的存在于我记忆中的脸,出现在面前。那双周围布满细纹的眼睛,充满了惊喜和意外。

我努力的让自己适应,眼前的老人就是我记忆里那个精力充沛,能言善辩的女人。现在的她,身板没有这么直了,有点驼背,手脚也不像以前那样灵活,老来发福,让她脸上和身上的肉多了不少,更加圆润了,看起来不似以前那样精干和强硬。

她变了太多,而我也拖垮了自己的身体,抽烟喝酒熬夜这些不良习惯,让我的健康状况大不如前,一年里因为胃病、肺炎等住院不下四五次。

年少时我咬牙切齿的发誓,离开我妈我一定会过得更好,可事实证明,独自漂泊的日子里我过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很狼狈。直到这几年,有了身边这位的照料,在旁边监督我戒烟戒酒,我的身体状况才慢慢开始有所好转。

多年未见,我的声音不是很自然,透着难以掩饰的紧张:“妈,我要结婚了,这是我老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身边的人却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妈。”自来熟的程度让我自叹不如。

即使没有给我一个完整的家庭,但她就凭在我身上耗费的心力,也不应该被这样对待。我没有资格谈原不原谅,因为我欠了她一生都还不清的债。

我想给母亲一个拥抱:妈,我欠你的太多,想要和身边的他一起,用剩下的光阴来弥补,就从这一刻开始,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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