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吉尔之死》第二章 | 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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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那里凝神听着。
虽然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最近也没有再咳血,但时不时地又会剧烈咳嗽起来,他一开始甚至觉得,这时一定得把小间内的那个奴隶叫来,让他去请医生过来。
但「他」实在没有力气大声叫喊,而且也无法忍受医生的打扰,因为「他」只想一个人待着。
没有什么比这更迫在眉睫的了,只有独自一人才能摒除所有杂念,才能凝神倾听——这才是最为迫切的事情。
「他」稍微弯起双腿,然后翻向一侧,头枕在枕头上,臀部压在床垫上,膝盖就像两个完全不属于「他」的东西一样,上下叠在一起,两个脚踝离得远远的,两个脚跟也同样如此。
「他」有多少次,哦,「他」已经有多少次如此关心躺着的姿势了!真的,这简直太丢人了,怎么就不能改掉这个幼稚的习惯呢!
对于那个让「他」觉得非常奇怪的夜晚,「他」记得非常清楚。在那个晚上,「他」——一个八岁的小孩——第一次意识到,仅仅躺着就能发现一些奇怪的事情:
那时候,克雷莫纳的冬天即将到来,「他」躺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通向柱廊庭院的那扇门有些开裂,怎么关都关不好,而且还不停地轻轻晃动着,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屋外寒风凛冽,吹得冬天盖在花坛上的麦秆簌簌作响。不知从哪里,可能是从大门口摇晃不停的灯笼那里,有一束微弱的反光照到小房间里。这束光有节奏地晃动着,反反复复地摇摆不停,就像无休无止的潮水最后一次回涌,就像无穷无尽的时间长河最后一次回响,就像一个无限遥远的眼睛最后一次回眸,让人如此失落、如此沮丧,远方如此咄咄逼人、如此遥不可及,仿佛是一种质疑自身存在与否的要求,并且——
与那时完全一样,但从那时起,「他」每个晚上都会刻意重复,因此更加熟悉和清楚;与那时质疑自己肉体存在与否完全一样,「他」今天也完全这样感受到托着「他」身体的床铺每一个部位;与那时完全一样,这些部位就是浪尖,「他」的船轻快地在浪尖穿梭,驶向远方,而浪尖之间则是深不可测的浪谷。
当然,这并不是「他」的目的。如果「他」现在希望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那肯定不是为了继续像小孩子一样偷偷观察,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他」完全可以将那少年留在这里,而且不费吹灰之力。
不,这是为了更重要、更具最终意义的事情,为了某些必须非常真实的事情,甚至必须比诗歌及其居间之境更加真实的事情;这是为了某些必须比黑夜和晨昏蒙影还要真实的事情,并且不仅要更真实,而且还要更世俗;这是为了某些值得为之倾注全部心神的事情。
只不过,令人诧异的是,「他」无法彻底遏制住那些幼稚可笑、无关紧要的念头,脑海中就像往常一样闪现出一个又一个幻像;在把我们锁起来的回忆之链中,前几个链节应该是最重要的,就好像它们——对,就是它们——是最真实的现实。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更重要的是,这几乎是不可接受的,我们最终触手可及的、最真实的现实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只是回忆中仅限于此的幻像?!
【注】:以后诗人就用「他」表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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