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乃一声山水绿

2024-03-09  本文已影响0人  李砍柴

开始出差的第二天。

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很容易悲观,感觉哪哪都是瓶颈,可一旦走出来,天地为之一宽,就容易乐观,感觉哪哪都是机会。

其实客观世界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变化的是主观意识,随之而来的是主观能动性,进而对客观世界产生改造。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以前很难理解王阳明的哲学,只能笼统地按照唯心主义去评价它,直到现在到了王阳明“龙场悟道”这个年纪,才能慢慢能理解王阳明的那句话:

“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苏东坡这首诗也是唯心主义。但是唯心有唯心的魅力:当你从客观世界里很难找到答案的时候,你反而打开了一扇通向内在世界的大门。王阳明如是,苏东坡如是,连王安石亦如是。

王安石年轻的时候把所有心思放在了改革上,所以他早期的诗出彩的不多,反而到了晚年,他由儒向道,反而写出很多文采斐然的诗篇。

人越是在年轻的时候越容易不信邪不信命,敢叫日月换新天,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但到了一定年纪,发现自己对客观世界的改造充满了无力感时,才开始“反求诸己”,才开始从社会观上升到宇宙观,开始反思客观世界里的主观个体,开始从一个有志青年变成了悲伤的“张有志”。

人生有积极进取,一心高歌猛进,要铮铮,要昂扬,也有豁然开朗,天地为之一宽,看得懂风花雪月,懂得顺应自然,于是便上升到了“上帝视角”——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这是独属于中国人的审美,不到一定的年龄,很难看懂这样的作品,只有当你的主观和客观产生强烈的碰撞,那些在小学初中就已经烂熟于心的诗句,才会在二十年后击中眉心。

倒下去的是一个战天斗地的唯物主义者。

站起来的是一个悲悯、孤独、诗意的唯心主义者。

曹操暮年,横槊赋诗。鲁智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贾宝玉走进风雪,“这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人生至此开始转向。当我们走向人生的另一个阶段,主观宇宙豁然开朗,内在世界轰然洞开,“欸乃一声山水绿,从此能跟书上古人神交。

未尝不是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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