荠菜,春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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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荠菜的季节。也许因为春天,秋天的荠菜远远没有春天的荠菜味道鲜美。用荠菜窝浆水(酸菜),通常女人把焯好的荠菜放入盆中,撒上一把麦面或者玉米面,最好在隔壁或者对门讨一碗浆水菜做引子,味道会更好。一切就绪,女人一边搅拌荠菜一边念顺口溜:浆水浆水酸溜溜,省得掌柜的回家批嘟嘟。
心灵手巧的女人,会把荠菜做成各种美味,荠菜饺子、菜盒子、浆水面、煎饼、芝卷....定会让你吃得眉开眼笑,吃出春天的味道。
过去,在我们小镇衡量女人是否能干,不是看她是否上得了厅堂,而是看她是否下得了厨房。每当饭点,那棵大榆树下的碾盘就是老碗会。男人端着饭碗端着菜碟,走出家门扯开嗓子喊一声“吃饭喽”,紧接着各家各户的男人们都象赶集似的端着饭碗出了家门。
看谁的饭量大,瞧一眼碟子沿沿围的一圈馒头就知道,老碗会的话题离不开插科打诨,离不开春种秋收离不开衣食住行。因为春天,各家的菜碟不约而同成了荠菜的专场。大家在石碾旁围成一个圈,你尝尝我家的浆水菜酸不酸,你尝尝我家的菜盒芝卷香不香,要是那家饭菜被一抢而空,定是那家女主人厨艺顶呱呱。被抢者不气不恼,定会一脸自豪地笑骂:一个个像是饿死鬼托生的!要是哪家饭菜被冷落,这家男人会觉得没面子,回家气呼呼地给女人撂上一句:连个浆水都窝不酸,你能揍啥!
春天,是荠菜的盛宴,也是孩子们撒欢的季节。窝了一冬的野性,定会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去释放。约上三五同伴,一手提篮一手拿铲,踏着阳光迎着春风去田间地头。无论是谁发现一块荠菜多的地方,便兴高采烈地呼唤同伴,决不一个人私吞。一边剜菜,大一点的就向小一点的传授野菜知识:细眉细眼米米蒿,纠缠不清拉拉架,肥头大耳胖胖娃....
孩子的本性,在哪儿也忘不了玩。等不到挖满荠菜,便丢了篮子,在麦地里你追我赶,待到笑累了跑困了,索性倒在柔软的麦地里,闭上双眼任春风拂面,任淘气的麦苗吻着脸颊,麦草的清香醉了田垅醉了阳光。这时候若是遭到同伴悄悄偷袭(挠痒痒),那笑声便同春风一起飞向远方。
待到笑够了闹够了,眼瞅着日上三竿或夕阳西下,这时候这帮调皮蛋傻眼了,手快的庆幸自己挖的荠菜还能交过差,若是只顾玩没有完成任务的定会哭丧着脸,火急火燎的连跪带爬四处挖荠菜。挖累了,肚子也咕咕叫了。完不了任务还想早早回家的机灵鬼还有一套蒙蔽过关的妙招,找来三五枯树枝外带几个土坷垃,放在篮子底部,上面覆盖一层荠菜,便哼着歌儿回家。待到秘密被揭穿,便撒丫子逃出家门。
春天,是荠菜的季节。可如今的春天除了田野上空弥漫着浓浓的农药味,麦地里再也看不到三三两两剜荠菜的身影。曾经鸡飞狗跳的小巷变得安静,孩子们不会因为荠菜而相约田间地头,将一份心情一份乐趣带回家带上餐桌;曾经的碾盘一夜间不知去向,男人们的老碗会不知何时搬上各自的饭桌,来去匆匆的脚步再也留不住插科打诨。
时代前进的脚步带来了翻天覆地,也带走了曾经的淳朴曾经的小巷。
春天,是荠菜的季节,是思念的季节,风中有荠菜的味道,阳光下有荠菜的笑脸,想念远去的童年,想念曾经的大榆树,想念石碾上的老碗会,想念从前的小巷......
春天,因为荠菜而美好,因为荠菜而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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