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柱——正统道藏影印版
题注:《身作》诸篇“校改”情况都不严重。
耕柱第四十六
01子墨子怒耕柱子。耕柱子曰:“我毋俞於人乎?”子墨子曰:“我将上大行,驾骥与羊,我将谁欧?”耕柱子曰:“将欧骥也”。子墨子曰:“何故欧骥也?”耕柱子曰:“骥足以责”。子曰:“我亦以子为足以责”。
02巫马子谓子墨子曰:“鬼神孰与圣人明智?”子墨子曰:“鬼神之明智於圣人,犹聪耳明目之与聋瞽也。昔者夏后开使蜚廉折金於山川,而陶铸之於昆吾。是使翁难卜於白若之龟#1,曰:‘鼎成三足而方,不炊而自烹,不举而自臧,不迁而自行,以祭於昆吾之墟’。上乡人言兆之由曰:‘飨矣。逢逢白云,一南一北,一西一东,九鼎既成,迁於三国’。夏后氏失之,殷人受之;殷人失之,周人受之。夏后、殷、周之相受也,数百岁矣。使圣人聚其良臣与其桀相而谏,岂能智数百岁之后哉。而鬼神智之是。故曰,鬼神之明智於圣人也,犹聪耳明目之与聋瞽也”。
03治徒娱#2、县子硕问於子墨子曰:“为义孰为大务?”子墨子曰:“譬若筑墙然,能筑者筑,能实壤者实壤,能欣者欣,然后墙成也。为义犹是也。能谈辩者谈辩,能说书者说书,能从事者从事,然后义事成也”。
04巫马子谓子墨子曰:“子兼爱天下,未云利也;我不爱天下,未云贼也。功皆未至,子何独自是而非我哉?”子墨子曰:“今有燎者,此於一人奉水将灌之,一人掺火将益之,功皆未至,子何贵於二人?”巫马子曰:“我是彼奉水者之意,而非夫掺火者之意”。子曰:“吾亦是吾意,而非子之意也”。
05子墨子游荆耕柱子於楚。二三子过之,食之三升,客之不厚。二三子复於子墨子曰,耕柱子处楚无益矣。二三子过之,食之三升,客之不厚。子墨子曰:“未可智也”。毋几何而遗十金於子墨子,曰:“后生不敢死,有十金於此,愿夫子之用也”。子墨子曰:“果未可智也”。
06巫马子谓子墨子之为义也,“人不见而耶#3,鬼不见而富。而子为之,有狂疾”。子墨子曰:“今使子有二臣於此,其一人者见子从事,不见子则不从事;其一人者见子亦从事,不见子亦从事,子谁贵於此二人?”巫马子曰:“我贵其见我亦从事,不见我亦从事者”。子墨子曰:“然则是子亦贵有狂疾也”。
07子夏之徒问於子墨子曰:“君子有斗乎?”子墨子曰:“君子无斗”。子夏之徒曰:“狗豨犹有斗,恶有士而无斗矣?”子墨子曰:“伤矣哉。言则称於汤文,行则譬於狗豨,伤矣哉”。
08巫马子谓子墨子曰:“舍今之人而誉大王,是誉槁骨也。譬若匠人然,智槁木也,而不智生木”。子墨子曰:“天下之所以生者,以大王之道教也。今誉大王,是誉天下之所以生也。可誉而不誉,仁也”。
09子墨子曰:“和氏之璧,隋侯之珠,三棘六异,此诸侯之所谓良宝也。可以富国家,众人民,治刑政,安社稷乎?曰,不可。所为贵良宝者,为其可以利也。而和氏之璧、隋侯之珠、三棘六异,不可以利人,是非天下之良宝也。今用义为政於国家,人民必众,刑政必治,社稷必安。所为贵良宝者,可以利民也,而义可以利人,故曰,义,天下之良宝也”。
10叶公子高问政於仲尼曰:“善为政者若之何?”仲尼对曰:“善为政者,远者近之,而旧者新之”。子墨子闻之曰:“叶公子高未得其问也,仲尼亦未得其所以对也。叶公子高岂不知善为政者之远者近也,而旧者新是哉?问所以为之‘若之何’也。不以人之所不智告人、所以智告之,故叶公子高未得其问也,仲尼亦未得其所以对也”。
11子墨子谓鲁阳文君曰:“大国之攻小国,譬犹童子之为马也。童子之为马,足用而劳。今大国之攻小国也,攻者农夫不得耕,妇人不得织,以守为事;攻人者乱亦农夫不得耕,妇人不得织,以攻为事。故大国之攻小国也,譬犹童子之为马也”。
12子墨子曰:“言足以复行者,常之;足以举行者,勿常。不足以举行而常之,是荡口也”。
13子墨子使管黔澈游高石子於卫,卫君致禄甚厚,设之於乡。高石子参#4朝必尽言,而言无行者。去而之齐,见子墨子曰:“卫君以夫子之故,致禄甚厚,设我於乡。石参朝必尽言,而言无行,是以去之也。卫君无乃以石为狂乎?”子墨子曰:“去之苟道,受狂何伤。古者周公旦非关叔,辞三公东处於商盖,人皆谓之狂。后世称其德,扬其名,至今不息。且翟闻之:‘为义非避毁誉’。就去之道苟,受狂何伤”。高石子曰:“石去之,焉敢不道也。昔者夫子有言曰:‘天下无道,仁士不处厚焉’。今卫君无道,而贪其禄爵,则是我为苟、陷人长也”。子墨子说,而召子禽子曰:“姑听此乎。夫倍义而乡禄者,我常闻之矣。倍禄而乡义者,於高石子焉见之也”。
14子墨子曰:“世俗之君子,贫而谓之富,则怒。无义而谓之有义,则喜。岂不悖哉”。
15公孟子曰:“先人有则,参#5而已矣”。子墨子曰:“孰先人而曰‘有则,参而己矣’?子未智人之先有后生”。
16有反子墨子而反者,我岂有罪哉?吾反后。子墨子曰:“是犹三军北,失后之人求赏也”。
17公孟子曰:“君子不作,术而已”。子墨子曰:“不然。人之其不君子者,古之善者不诛,今也善者不作。其次不君子者,古之善者不遂,己有善则作之,欲善之自己出也。今诛而不作,是无所异於不好遂而作者矣。吾以为古之善者则诛之,今之善者则作之,欲善之益多也”。
18巫马子谓子墨子曰:“我与子异,我不能兼爱。我爱邹人於越人,爱鲁人於邹人,爱我乡人於鲁人,爱我家人於乡人,爱我亲於我家人,爱我身於吾亲,以为近我也。击我则疾,击彼则不疾於我,我何故疾者之不拂,而疾不者之拂?故有我有杀彼以我,无杀我以利”。子墨子曰:“子之义将匿耶,意将以告人乎?”巫马子曰:“我何故匿我义?吾将以告人”。子墨子曰:“然则,一人说子,一人欲杀子以利己;十人说子,十人欲杀子以利己;天下说子,天下欲杀子以利己。一人不说子,一人欲杀子,以子为施不祥言者也;十人不说子,十人欲杀子,以子为施不祥言者也;天下不说子,天下欲杀子,以子为施不祥言者也。说子亦欲杀子,不说子亦欲杀子,是所谓‘经者口也’,‘杀常之身’者也”。子墨子曰:“子之言恶利也?若无所利而不言是,荡口也”。
19子墨子谓鲁阳文君曰:“今有一人於此,羊牛犓?,维人但割而和之,食之胜食也。见人之生饼,则还然窃之,曰:‘舍余食,不知日月’。安不足乎!其有窃疾乎?”鲁阳文君曰:“有窃疾也”。子墨子曰:“楚三意之田,旷芜而不可胜辟;呼灵数千,不可胜见。宋郑之间邑,则还然窃之,此与彼异乎?”鲁阳文君曰:“是犹彼也,实有窃疾也”。
20子墨子曰:“季孙绍与孟伯常治鲁国之政,不能相信,而祝於禁社,曰:‘苟使我和’。是犹弇其目,而视#6於禁社也,‘苟使我皆视’。岂不缪哉”。
21子墨子谓骆滑釐曰:“我闻子好勇”。骆滑釐曰:“然,我闻其乡有勇士焉,吾必从而杀之”。子墨子曰:“天下莫不欲与其所好,度其所恶。今子闻其乡有勇士焉,必从而杀之,是非好勇也,是恶勇也”。
注:
#1 此处原文是“毚”,应是错抄。《周礼》:“北龟者曰若”。白与北通。
#2 “治徒娱”,也有可能是“冶徒娱”之错抄。
#3 耶:或是“服”的错抄,即服字下半部模糊。或是“鄊(乡)”字错抄,此时“乡”即“向”。或是古文的“爷”字。三种情况都包含跟随意涵。
#4 参:原文为“三”。先秦三、参同字,可能后人整理时误抄。
#5 参:此处原文“三”。先秦三与参同字,后人错抄。
#6 视:从上下文看,有可能是“祝”字错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