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故事】记忆里的外公回不来了
图片发自简书
01
7月24日下午，从服装厂做完暑假工回家，刚走到楼梯门口，便听见父母大声说话的声音。走进家门，声音立刻止住了。只见母亲急匆匆地收拾衣物，父亲坐在沙发上抽烟。
“怎么了？”我望向他们两人。
“你外公去世了。”母亲说这话时并没有面向我，一直在收拾衣物。
“我就知道这个夏天不行，都在床上躺了一年多了。”父亲站起身，走到窗户跟前，望向外面。“最近一直都是高温，正常人都热得受不了，何况这还有病。也算是解脱，他解脱，你也解脱了。”
“等会找辆车子，老大（我阿姨）也去，你和小孩就在家，明天早上过来。”母亲已经把衣服都放进了包里。
“嗯，这天热啊·······”父亲的烟抽完了。
随后一辆车停在了小区门口，父亲和母亲一起下去了。只剩我呆呆的一个人，有些没有晃过神。
02
和外公接触并不多，如果有，大概也是记忆里。小时候，离外公家不是很远，中间就隔着一条湖，听说是长江一个极小的分支。
手机在那时还没有流行，外公只要有什么事，就站在河对岸喊母亲的名字，事情大都发生在农村插秧和双抢最忙的时候。放假不上学时，就跟母亲渡船一块过去，在田埂上看着他们忙碌的背影。那时家里也有几亩地，外公也会过来帮衬。
逢时过节，亲戚间互相走动，都会去外公家聚聚，外公就会拿出珍藏多时的“古董”，腌得咸鸭蛋、晒得香肠，泡得生姜，煮得老菱角·······几个女儿买得烟酒奶粉麦片，他总是会唠叨几句，“吃不掉啊，上回买得都没吃，都带回去，我不吃那些东西。”
上了高中后，搬了几次家，离得外公家就远了很多。当时自己在县城求学，头两年住学生宿舍，到了高三那年母亲过来陪读，再到复读，母亲一直忙于照顾我的生活。因此去外公家也就没有往日的频繁。而我，也仅仅在过年的时候有时间和母亲一起去见见外公。
外公确实老了很多。儿女们都说，手里的活都放下吧，在家里歇歇。老人总是倔强的说：“还不能歇。那个菜园子还能弄弄，种些菜还能吃，这菜比外面买得好。”母亲每次从外公家回来都会带些绿色蔬菜。
在舅舅离婚后，外公就病了。起初是腿有些疼，外公以为人老了，哪里有些疼痛也是正常的。直到有一次疼得走不了路，去不了田地时，他才打起女儿们的电话。
结果检查出来患了骨癌，现在是在腿部，接下来蔓延到全身。
女儿们没有让老父亲知道这个消息，就说，吃些药会好的。而外公是知道的，年轻时外公读过几年的书，虽时间久，一辈子面朝黄土，但还是认得药瓶上几个字。
外公知道后只字未提，像女儿们隐瞒他一样隐瞒着女儿们，但是有时候偷偷的流泪叹息。外公不怕死，唯一舍不得、不放心的是我的舅舅。
外公生了六个女儿一个儿子，舅舅便是最小的儿子，六个女儿也都成家立业。眼看去年舅舅也结婚，以为马上就会抱上孙子，结果发现女方是骗婚的。
临上大学前，一家人都去看了外公。此时外公已躺在床上多日，腿已经完全走不了路。母亲说，爹爹啊，小孩上大学了。“好啊！好啊……”外公点点头，然后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母亲把我叫到了一边说，让你外公休息吧。你舅舅的事没弄好，老人家心里难受啊！
外公卧病在床期间，舅舅一直在上海工作，每个月回家一趟。30岁，离婚了，没车，曾经买的婚房还在按月付款中。对于舅舅来说，要走的路还很长，再难割舍的牵挂也终是抵不过现实的摧残。
今年暑假回家，才知道一年来，每隔三四天，母亲一下班便顺着厂里车子去照顾外公。夜里一直守在外公床前。有时饿了，母亲便去冲些米粉；渴了，母亲便去倒水；大便解不下来，母亲便带着手套去抠。
几个女儿一直轮流着照顾外公。
也许是怨恨得了这样的病，坚强了一辈子，老了还要连累儿女们去照顾；也许是遗憾唯一的儿子还没有安顿好，自己却无能为力；也许是病痛的折磨，让这个老人苦不堪言。
后来的日子，外公脾气开始变得暴躁。动不动骂母亲还有阿姨。母亲只好忍着，说到“寒心”的地方忍不住了顶上几句，然后就是揩泪。
03
第二天一早，我便和父亲早早的到了。外公的遗体躺在冰床上。抄纸烧的黑色灰烬在铁盆里堆得像山。五阿姨还在不停地边点燃纸张，边用火钳划着地面。“爹爹，你要收到啊！”
外公做了一辈子农民，也一辈子为儿女们操碎了心。从艰苦岁月里走来从没有说过苦的，却在晚年病痛的折磨里感到生活的绝望。
天底下该有多少这样的外公，这样的父亲！
在不断成长的日子里，数不清身边有多少人离开了，是熟悉的，是陌生的，是年轻的，是年老的。也明知道生死各有命，一切都遵循自然规律。但在正视死亡的那一刻，心跳会慢上半拍，会难以接受，它真的发生了。
那些不经常去回忆的回忆，在这时却一遍遍的回忆。回忆恍如昨，现实却不让人回头。
但愿外公在另一个世界里不再有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