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小花
柔柔是军的外婆家村子里的,一个温柔、灵气、漂亮且富于诗意的女孩。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白净且常泛着两圈红晕,小巧的鼻子肥嘟嘟的鼻头,一双长睫毛的丹凤眼,总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其实柔柔只是一个清纯的女孩。
小时候的军最爱到外婆家去了,因为有柔柔这个不生事端的玩伴。同村的男孩女孩都掌握了军胆小的个性,他们常常联手捉弄军。春天,他们会故意将筷子粗的水蛇捉来,偷偷放到军的身边,然后等待他吓得惊叫,孩子们就兴奋无比跳开了。但柔柔从来不这么干,还时常共同分享两人的零食,军一直觉得她像一朵静静开放着的香气馥人的小花。有时两家的大人会调侃一下:将来你们做个一对子啊。
军不记得什么时候起他们还真谈了起来。但是军记得那是三月三午后的集市上,军因为知道柔柔喜欢看书,就在书摊上逗留了一会,无意间翻到了普希金诗集,正好翻开一首《一朵小花》的诗。一朵小花!——她!买下!军觉得这一朵小花就是为柔柔写的,因为柔柔就是军心底一直开放着的一朵小花。
正是太阳下山的时候,三月的春天哪儿都是春的气息。红的、白的郁金香争相开满了枝头,柳条儿新绿新绿争抢着太阳的余晖。军的心里也是春光无限,哼着曲儿骑着车,仿佛看到柔柔羞羞涩涩新娘的模样,军不由摸了摸揣在胸口的有着“一朵小花”的书。给柔柔送书去,顺便可以确认确认他们的未来,尽管军有一百个信心,柔柔会做他的新娘,必竟还没进军家的门,终不能算数。见到柔柔的军并没有将书立马递出去,而是深情饱满地将那首一朵小花给柔柔一下念了三遍,直念到柔柔红了眼眶。
转眼就是端午节了,军巴不得这一天的到来,他要去柔柔家送拜节礼了,以确定下来和柔柔的关系。农村里的小伙子讲定了老婆的,一到端午、中秋节,父母早就惊惊乍乍烟呀酒呀的张罗开了,这样人家才知道他的儿子也订了媳妇儿。
军和其他小伙子一样,也左兜右袋的提着父母备办的节礼去丈母娘家拜节。一踏入柔柔家的村子,军总觉得有些不对,今天人们看他的目光怪怪的,也许——军的心里美美的。
拐入了柔柔家的巷子,一副抬棺木的“大梁”让军暗自吃了一惊:这谁家?,可这嘈杂声怎么来自她家?
“她的姐去了……心脏病……”
心脏病!会有遗传的,她会不会也有?
刚刚还喜不自胜的军恍如一下掉进了冰窟隆。三年、五年后的她也……
军的脚像被胶水粘在了地面,怎么也抬不起了。三年后的柔柔会是什么样?遗传!遗传!军呆立着,脑子里除了遗传就是心脏病,他看到了三五年后的柔柔也像今天她的姐一样,等待着被人抬走,然后有人会悄悄指着他的后背:“命硬!克妻!”军不敢往下想了,突然一个转身军顺着来路离开了。
八月十五的傍晚,军收到了柔柔送还的那本普希金的诗集,一朵小花的诗篇那儿夹着一朵娇艳的小花。
光阴荏苒,军已白发。今天他又习惯性地翻开了这本普希金诗集,还是直接翻到这首——《一朵小花》,尽管夹着的小花已经枯萎,还是能看到风中它那微微摇摆的袅娜姿态。一如知道已做了奶奶的柔柔,身材还是当年的模样,尽管军许多年没见过柔柔了,一闭眼还是能看到那个清纯而又善解人意的柔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