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北漂的疫情日记》（五）| 良辰吉日瑞雪降，余粮殆尽心头慌
20200202
返京第2天，2020年2月2日，这是一个好日子。
迫于疫情防控需要，民政局取消了在这一天加班办理结婚登记的原计划，回复广大网友道：“只要感情深厚，哪天都是好日子。”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有所感怀，一场大雪飘落京城，甚至也洒遍了华北和中原大地。有人忍不住出门玩雪的时候，突然又有谣言说病毒会通过雪花传播，悲哀地有些好笑。但大多数人仍然没有出门，都只是安安静静地透过窗户来看这场大雪。
朋友圈里感慨着今年冬天雨雪颇多，却没有人说“瑞雪兆丰年”了。
我想，雪，并没有什么意义，或许只是有些天使想下凡了而已。它们是冬眠小麦们和未发芽春草们的天使，和人类没有什么关系。
出门
中午的时候，办公电脑终于寄了出来。同事说等了美团很久才接的单，我连忙感谢。然后，我在心里列好了一个购物计划，便穿好衣服准备随时出门。
在焦虑中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美团小哥终于快到了。我告诉他到金手勺饭店胡同口取货，因为这个胡同口已经彻底焊死，也没有人看管，可以从铁栅栏的缝隙中把电脑塞给我，我能避免和太多人相遇。
下午一两点钟，正好是饭后午睡时间，趁着同住一栋楼的房东不在，我麻利地溜了出去。
顺利取到电脑之后，我又赶紧去买菜。相比年前，各种菜的价格已经翻倍不止，我买了沉甸甸的一大袋子的菜，有禁得住存放的白菜、萝卜、土豆，也有新鲜的西红柿、黄瓜，自己估摸着足够两个星期吃。
再去超市买了些日用品，我便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整个过程好像完全神不知鬼不觉一样。关上房门，我哂笑着自己，好像是去偷东西一样。
我对公司说所在社区要求返京隔离14天，公司便同意了我今后两周在家办公。看着暂时足够生活两周的食物，我这才觉得悬了两天的心，稍稍变得踏实了。
然后，我对自己说，除了做好工作之外，业余时间少看新闻和微博，多多看书看电影、写文章、修照片，做些自己的事情。
这时，同住一个公寓的朋友X发来消息说，村委会允许入住了，但必须隔离14天。我觉得有些尴尬——好不容易进来了，这下，难道还得解释怎么“正常”进来的？
开工
返京第3天，是居家办公的第一天。
开工伊始，有不少新任务，也有待还的“欠账任务”，工作还挺多的，忙了一整天没怎么闲着。虽然自由一点儿，但是工作内容和工作成果一点儿都没有打折，除了办公地点变了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虽然很多公司已经复工，但疫情仍然不见好转，整个社会的情绪依然动荡不安，我愈发期盼安静如常的生活。
2月3日也是股市开盘的第一天，虽然国家政策极力护盘，但A股还是用前所未见的跌幅宣泄着整个春节的恐慌情绪。最终收盘时，上证暴跌近八个点，超过三千股跌停，只有医疗板块，尤其是医疗防护板块表现强劲。
在这样的情绪中，我也受到了明显的影响，自认为疫情的影响远没有结束，股市肯定也还没有调整到位，便也赎回了小部分基金份额，以求避险。
虽然理性告诉我，这样的恐慌下跌，造就的肯定是投资的“黄金坑”，此时应该做的是抄底，而不是逃跑。但我一边悔恨自己没有可以抄底的资金，一边也确实过于担忧，最终只好让情绪占据了上风。看着自己买来的菜和米面，看着无力抄底的投资，忽然领悟到了什么是“手有余粮，心中不慌”。
同住一幢公寓的朋友X又发来消息告诉我：“现在还是不能回来，你先按兵不动。”
“你昨天不是说，村委会给你打电话说可以返京了吗？”
朋友告诉我，原来村委会迫于某种压力，名义上确实同意外地务工人员返京了。但是，必须由房东签署承诺书——保证返京人员身体健康且必须居家隔离14天，一旦出问题由房东承担。
我们两个感慨万千，这真是好一个甩锅的操作，把承担责任的压力都转移到房东个人身上了。如此以来，房东只要不愿意，问题自然还是老样子得不到解决。
本来昨天还曾经稍觉宽慰的我，只有24小时不到，便又重新回到了小心翼翼的生活状态——不敢出动静，亦不敢高声语，唯恐惊到门外人。
冷飕飕
第4-6天，房东经常过来给租客们传达防控政策，他们在楼道里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仅仅几天的时间，村里的政策又变了好几回——今天不允许买菜，明天又允许买菜，一会儿允许分省区可以返京，一会儿又全都不允许返京……
然而，我只收到过村委会要求我继续在村外隔离14天的电话，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收到什么其他政策消息。
原本我还期望政策上可以“放开返京”，我也能光明正大的隔离或者生活。但是现在，我打算彻底不再探听“敌情”了，干脆以不变应万变，一直在屋里待够两周结束再说。
我所租住的村子是自己烧锅炉供暖的，但因为疫情封路再加上人手不足，村里的燃煤供应出现了短缺。听说，各家各户目前的燃煤存量只能够维持锅炉不冻，暖气不足的情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我看了一下温度计，近日来，室内气温大约只有十一二度。偶尔夜里暖气彻底凉透的时候，甚至都能哈出白汽。坐在书桌前办公一整天下来，手脚冰凉地好像冻僵了一样，根本没有太多知觉。
与逐渐降低的气温相反的是，全国各地的防控措施都在持续升级，东北、河南都大抵如此。
爸妈也发来消息说，河北的老家连门都不让出了，即便我们县都还没有发现一个病例。这个星期已经到了立春节气了，中华大地没有盼来春天，冬天却更冷了。
紧巴巴
周三那天，距离上一场雪仅仅间隔不到四天，北京又下了一场雪，最高气温再次跌破冰点。
到周四的时候，雪还在下，风也越来越大。房间的门窗关不严，西北风透过缝隙嗖嗖地向屋里灌。暖气被彻底压制住，感觉就像住在一个冰窖里一样。
不过，已经这样生活了几天，我也适应了这种寒冷，变得无所谓了。
透过视野狭窄的窗户，我看不到任何美丽的雪景，只能通过朋友圈和新闻才能略知一二。看着窗外的防盗铁窗，我忽然感慨道：很多东西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明白它存在的意义，就像现在失去的自由一样。
一个人居家办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马虎。被子好几天不叠，炒一个菜可以吃三顿，经常性地晚睡晚起。我决定这两周也不刮胡子了，倒是要看看这胡子14天能长多长。
吃饭问题上，除了发现自己忘了买酱油之外，倒也没有发现太多蜗居的困难。只不过，我因为没有冰箱，不得不把新鲜的蔬菜放在冷风飕飕的窗台上保鲜。
看着那日益减少的蔬菜，我不得不开始规划自己的食谱计划——前两天趁着西红柿和黄瓜新鲜，我吃掉了一小半儿，剩下的几个必须隔一天吃一个，不然到最后就只能吃白菜和土豆了。鸡蛋刚好是一天一个，也不能多吃了。从家里带来的包子和豆沙包，更是吃一个少一个，也必须分开来吃。
毕竟北京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妈妈。
唏嘘可叹
第7天，公司上线了视频办公流程，到点打卡，定时下班，着装整齐，随时抽查。这样一来，我经常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整天。与在公司集中办公相比，除省去了通勤时间之外，几乎毫无差别了。
工作倒是无所谓，但彻底没有了被窝的加持又没有羽绒服可穿，再加上我的窗户向北开，成天不见天日，我经常是冷得浑身发抖，冻得小腿生疼。
和以前一样的是，即便开始蜗居，我仍然坚持跑步锻炼，去不了室外，没有跑步机，就干脆原地跑、高抬腿、踢臀跑。从来都在室外跑步的我，真正体会到了室内运动的枯燥——运动半径方圆不过三米，每次都是一边跑一边盼着快点儿结束。
而且，被限制住的不只是身体，同时也包括思想。我用了好几天的业余时间，才终于写完了年终总结，还很明显地感觉到了拼凑的痕迹，缺少条理和思考。当然，这种枯燥也是因为最近的思考过于聚焦于新闻事件了，过于情绪化了。
这一天，房东大哥发来一条短信，言之凿凿地拒绝住户返京。他说村委会要求房东负责，但自己也担不起责任，实属无奈。
我不知道该怎么理解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好像大家都没有错，却偏偏造就了这样一个两败俱伤的场面。全国各地的社区封锁甚至慢慢演变成了道路封锁，尤其以江苏省的封闭政策做得颇为绝决。
天寒地冻的冬天节日里，各地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流浪汉，令人不禁唏嘘。
P.S.
望月尘 | Yann：
有时胡言曾经，有时乱语现在
千万不要信我，有思考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