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中篇小说连载（12）

原创

十二

宁静走后，这个饭店少了一道风景。那些专门为听宁静唱曲的顾客，特别是一对对的小情侣，来的次数就少了。好在陈玲的厨艺好，为人和善，还保留了一大部分顾客。生意总体还是不错的。

很快陈玲怀孕了，她的孕期反应很强烈，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即使这样，陈玲还是每天坚持工作。

窄驰远在陈玲怀孕初期表现的还不错。除了日常帮忙，还主动担起了买菜的任务。但几天之后，陈玲发现他并不适合做这件事。陈玲按自己日常买菜的钱数给他，可总是不够。陈玲只好多给，但多给多用，少给就赊帐。每次买回来的菜不是多了，就是不新鲜，造成了很大的浪费。像陈玲这个不大的小饭店，赚钱也离不开精打细算。陈玲问窄驰远怎么回事，他说他买菜时没有看菜的好坏。原来他买菜从来不是自己挑选，都是由卖菜的老板一手操办。他也从不还价，卖菜的老板说多少就是多少。

陈玲生气地说：“你就那么懒吗？挑个菜，还个价就累死你了吗？”

窄驰远说：“一个大老爷们买点菜。怎好意思挑挑捡捡，又怎么好意思讨价还价。”

陈玲说过他几次，但他一点也没有改变。陈玲只好每天早上跟他一道去菜市场，陈玲负责买菜，窄驰远蹬三轮车。这似乎跌了他的面子，他心里有气，脸上也表现的很不情愿。陈玲忍着，后来窄驰远就不想帮陈玲蹬三轮车了。陈玲忍不下去了，说：“摆阔气是需要资本的。你有什么资本？拿什么摆阔气？你要面子，要面子就去干一番事业，证明你的本事。你是不是认为在我这里做事委屈你了？如果你有这种想法，那就请自便。”

是啊，窄驰远有什么资格摆阔？陈玲跟他结婚时，他没有为陈玲花过钱，结婚的前几天他交给陈玲一百五十元钱，叫她做一身嫁衣。陈玲看他没有新衣，就用那笔钱给他做了一身，自己的嫁衣却是自己掏腰包做的。在这之前他也从没有为陈玲买过衣服，花过一分钱。结婚也只办了一桌酒席，没有请亲朋好友，只有店里的厨师，伙计和宁静。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因为窄驰远没钱，婚礼就那么简单地办了一下。陈玲心里想，以后只要窄驰远对她好，现在委屈点也无所谓。

陈玲生下了一个女婴。她更加忙碌了，要照顾孩子，又要打理生意。早上天不亮起床，晚上十二点以后才能睡觉。

窄驰远不再像婚前那样，一天到晚都围着陈玲转。现在是经常外出，需要他帮忙时，根本找不到他的人。经常是吃过早饭出去，晚饭前才回家。

陈玲问他做什么去了，他不吱声。面对质问，要么睡觉，要么摩托一骑又出去了。偌大一个城市，陈玲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因为是开店做生意，陈玲又不能老跟他吵架。渐渐地，店里的大小事务都是陈玲一个人操心了。

有时候窄驰远也不出去，不出去的时他也帮陈玲做这做那。窄驰远偶尔有这些表现，一般来说有两个原因：一种原因，是他没钱了，表现一下想从陈玲那里拿点钱。第二个原因，偶尔对陈玲示点好，是给陈玲快要冷的心加点热量，他要抓住陈玲的心，在陈玲快绝望时，给她点希望和幻想（希望他能变好，改掉坏习惯）。他需要自由，需要东游西逛的生活。他也需要有个家，饿了的时候有地方吃饭，困了的时候有地方睡觉。还有，在外人看来他也是一个有家室的人，面子上也有光。再说，在外面做事时，有一个家作后盾，别人也放心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陈玲和这个饭馆将是他以后的依靠，有了陈玲和这个饭馆，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过住无定所的、吃一餐饿一顿的流浪日子。

陈玲是个重感情，守传统，爱家，爱儿女，也爱幻想的女人。窄驰远在外逍遥，不顾家，陈玲利用晚上休息时间，也好言相劝，苦口婆心地开导。但窄驰远根本没当一回事，我行我素。他是个玩惯了的人，有时候他想出去玩了，店里忙走不开，他就找岔子，黑着个脸，什么事都看不顺眼。陈玲说他两句，他就趁着这个机会，丢下店里的事，骑着摩托车就没影了。在外玩两天后，又回来了，回来时不声不响地又在店里做事。

可叹的是，陈玲的心太善良了，她认为窄驰远这许多的毛病，是因为小时候没有父母好好的引导。她现在嫁给了他，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她要用心去改变他。她相信，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会变好的。

日子继续着，对于窄驰远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陈玲只好做着让步，一次次降低心中的底线。她在心里想：只要窄驰远不在外面给自己捅娄子，自己辛苦点，不求大富大贵，过日子是不愁的。她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她和窄驰远从小就失去了亲生父母的疼爱，她知道那种痛苦。

陈玲的忍让和宽容，并没有感化窄驰远，他甚至是经常彻夜不归。他不回家，陈玲心里就发慌不安。她想，窄驰远一定是不干好事去了，越是这么想，她心里就越着急，急得团团转，但又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找。急的一会儿看时间，一会儿向窗外张望，耳朵高度聚集着门外的动静，盼着推门和敲门的声音，窄驰远什么时候不回家，她就等到什么时候。那样的等待是怎样的煎熬？各种不好的猜想在心里诞生——泪水伴着不安，痛苦伴着绝望，整夜地等待，夜好长好长……

多少个夜晚她就这样熬着。窄驰远夜不归宿，白天回来倒头就睡。陈玲要做生意，没有时间老跟他吵架。她强压着怒火，心里好痛。她再承受不住了，病倒了。

这时候的窄驰远像变了一个人，白天在店里做生意，还抽空去医院看陈玲，给她送菜送饭，晚上也是夜夜陪伴，还安慰她不要急着回去，安心养身体。陈玲心里有无限的恨，但他此刻的表现，还是让陈玲的心感受到一些温暖。陈玲在医院里住了几天，终究放不下店里的生意，身体还没有痊愈就回家了。

回到店里，服务员告诉陈玲：“这几天店里天天都有吃饭赊帐的，老板没有叫那些人在帐本上签名。每天的营业额也都是老板自己收去了。”陈玲问窄驰远是怎么回事，他说：“结婚时我给你的一百五十元钱，都是问他们借的，吃饭只当是还他们的人情。”

陈玲听后，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原来结婚时一百五拾元钱还是借的，钱又都给他买了衣服，现在还要替他还这个人情。而且还人情的饭菜钱，远远超过了一百五十块钱。

还有更气人的，几天以后，他老家的大舅来了，说窄驰远二十一岁时跟他那里的一个姑娘订婚，因没有钱，叫大舅给他在银行里贷了300元款，这么多年了，现在连本代利已有400多块了。这笔钱陈玲本没有这个义务替他还，可窄驰远没有钱，大舅拿不到钱又不肯走，陈玲没有办法，只好替他还了这笔债。临走的时候，他大舅私下里对窄驰远说：“你欠村里那几个人的钱，也要尽快还上。这次他们要跟我一起来，走时我没让他们知道，是偷着来的。”

陈玲听了，心里咚咚咚的跳，不知道他在老家到底还欠了多少债。问他时，他说只有两百块。是不是扯谎，陈玲不得而知。现在陈玲对窄驰远的话是半信半疑。她从开始认识窄驰远到现在，她没有见过他有钱的时候。但他却从不说他没钱，偶尔还在她面前说，他哪里哪里有钱，只听他说，也没有见过他要回来过钱。陈玲也根本没想到，他还有一身的债。“冷尿，饿屁，穷扯谎。”他只知道把扯谎当成遮羞布，但不知道失去了别人对他的信任。他要面子，但又不去努力挣钱维护自己的面子。陈玲在心里暗暗打算，她要牢牢抓住自己的钱，对于窄驰远的债务，小债能帮着还的则帮，大债务她也无能为力，她还有孩子要养。她担心窄驰远是个无底洞，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想退出这个婚姻已经晚了。她不能让孩子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玲想，老辈人传下来的话是没错的：女孩子嫁人，一定要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家。陈玲只知道窄驰远是一个从小失去父母的孩子，除此，她对窄驰远是一无所知。一开始陈玲没打算要嫁给他，所以也没用心去探访，谁知命运弄人，她却跟这个人结婚了。陈玲心底善良、厚道、诚实又单纯。她把别人也当成和自己一样，少了一颗防人的心。这是她的一块死穴，她的人生就是栽在这块死穴里。善良、厚道、诚实，这本是被人们誉为高尚的品德。可是，往往这品德会蒙住人的眼睛，迷住人的心，使很多的人因此上当受骗甚至掉进深坑。

陈玲想起宁静跟她说的一句话：李文是小坑，窄驰远说不定是个大坑。陈玲心里有点慌，她虽然跟窄驰远结婚已经快三年了，她对窄驰远还很不了解。他每天出去跟什么人接触，做些什么事，她不知道。她想起一句俗话：丈夫，丈夫，一丈内是丈夫，一丈路以外就不一定了。他做什么，他愿意说，陈玲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陈玲也不知道。他不说，陈玲打听不到，也没有时间天天跟在他后面。就目前，陈玲相信窄驰远出去不是沾花惹草，出自女人的敏感，这一点她可以肯定。出去赌，他口袋里没有什么钱，偶尔在陈玲那里拿几十上百块的钱，都说是出去做么么生意。陈玲管不了他，心里想只要他在外面不给自己惹事，不给她背债，就阿弥陀佛。

一晃女儿亦可六岁，开始上学前班了，学校离陈玲的饭店有两里路，早送晚接，陈玲更加忙碌了。早上把孩子收拾好，送到学校，再绕道到菜市场把菜买回来。回家后接着洗菜配菜掌勺。高强度的劳动，陈玲感到很累。最近一段时间，陈玲身上的月经始终不干，血流量时多时少。她没有时间去医院，总以为过两天就好了。一拖就是两个多月，近几天陈玲感到有点力不从心，她也认为不能再拖了。她叫窄弛远照顾店里的生意，自己去医院看病。查出来的结果是子宫肌瘤，目前肌瘤还不算大，无需做子宫切除手术。医生给陈玲做了个小手术后，她就回家了。

窄驰远在家里呆了四天，拿了几百块钱又出去做生意了，具体做什么生意，他不说。结婚这几年，窄驰远从没有做过一笔生意成，没有为这个家挣过一分钱，倒在家里两百三百地拿过不少。陈玲不想给，窄驰远总说还给一次，这次生意就真的要成了，成了的时候，老帐新帐一起还。每次说的都似板上钉丁一样的牢固。陈玲不会真相信，但有时候心里也抱着一丝幻想。近两年，店里的生意大不如前，除了开支，剩余不多。她也希望窄驰远真能做成一两笔生意。就这样，陈玲经常地让步。但陈玲气不过时，也真的不给，他在外面十天半个月也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