耩子

凤城在四省交界，沿欢丰老路过沙庄桥到了红玉河，就是山东地了。沙庄桥会车时，我在车窗前望着宽宽水面，心里老怵，想着千万别开进水里，直到过了桥桩才舒口气。红玉河又称东鱼河，向东流入微山湖，向南连着复兴河、沙河。滋养着沙河滩上的硕硕果实。

水不分南北，地却分东西。交界处乱，两厢政府扯皮，路被压得坑坑洼洼，谁也不去修，便连着两地的车，一路颠得乘客心慌意乱。

沿欢口东行走朱王庄去沛县，朱王庄桥头两端路况奇糟。丰沛两县谁也不积极，索性扔在那里，由着人颠簸往来。

由鱼台去济宁，路况越来越好，那几年济南交警被树为全国典范，果真不假。路面宽敞，行车有序，少见查车与唢卡。最重要的，是还便宜。这在丰县就差太太，跑车的人有顺口溜，连带着土著都说，“宁绕八县，不走丰县”，丰县交警是出了名的。

这几年回家，街道市政已有改观。由着电动车生产拉动，丰县已超过鱼台。和其它城市一样，带动着物价与房价。生活变好了，但乡音乡貌还是老味，更遑论一些旧根老理了。

本身是产地，满街道便是电动车，三轮的，两轮的。老头老嬷嬷，悠哉地骑着在路中间，凭你鸣笛就是不让，仗着你不敢撞他。小年青骑着两轮却不守规矩地乱窜。隔不两三天，就能在车流交汇处见到事故现场。电动三轮车被碰得破损不堪地横躺着，小车车主无奈地打着电话。

天黑下来时，私家车一辆辆回家下班，路灯下远光开得刺眼，不停闪他都没用。也不知驾证是咋拿的。

小地方乱，但这是家呀。回到家里，老友一聊就是抱怨。

满大街的摄像头，拍得准抓得狠，被记录了还得找关系。小桥头上设卡了查酒驾，喝二两地打电话提前绕着走。果真碰到，伸出头来打个招呼，叫声老表，也能摆摆手通过。

小县城，在亲情，也在关系。

往东建，路宽还四通八达，但人烟稀少。据说县委大院往东扩。准备搬时，沛县出事了。还上了电视。这边便潜伏不动。都是一方水土人，讲文化论宗亲跑不了多远。富了都会开发旅游，便都拿来刘邦作大旗。

前阵去金刘寨看汉皇祖陵，七绕八拐地进了村，再开前面就是墙了，拦下老乡一问，说小路被封了，让走正门。说话时旁边的粪坑臭气熏天。

走正门进去后，大气，跟扫地的大爷聊，说是请来西京城的汉学史家设计规划。想想一墙两个世界，有古在今，今不如古，倒觉得滑稽起来。

丰县也有好的自然风光，沙河崖应着远近知名的梨花节建起来的沙河古镇，拙朴有韵。收来的犁、耩子、土车子在小巷里安静陈设，碰到个有文化的老大爷一直给我讲着土车子的正确推法。乡味悠悠，绵延了时空。更有老大娘支起了鏊子，烧火烙馍。

我去过袁家村，在昭陵下游人如织。兴平的马巍驿也是如此，吃食相似，人却寻趣不厌。但沙河古镇，却差了许多。人流不是没有，却少接踵摩肩。大多逛了一圈便匆匆离去。

丰县有汉城，沛县也有，但都失之表面，缺乏真正的内涵。家里老人爱听戏，多是豫剧，声音嘶哑，铿锵激昂。听闻丰县书法协会藏有高人，我还讶异了一翻。我这个到家天天煎包油茶、白粥不够的，没有想到还有高士。后来想想，大概是这些人太少，难以蔚然成风。

我又想起那日在沙河古镇小巷里，碰到女艺人坐在阳光下吹喇叭，平淡中带着味道，游人却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