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栋梁962:那个暑63

2022-12-16  本文已影响0人  东木宇

西北盛夏的傍晚,天空依然透亮,太阳正在从金黄变成橘红,朝着戈壁滩的尽头缓慢落去。

轿子车行驶在深蓝色的公路上,四周一片荒凉。

路过红星煤矿的时候,能看到玻璃厂满身铜锈的厂房,高耸的烟囱,还能看到遍地的平房,炊烟袅袅,乌黑的采煤钢架,从远处的山包后面,露出头,窥视着小镇。

车上嘈杂,因为大人太多,家长里短说个不停。

“你看那个电视剧了没?”有人说。

“什么电视剧?”

“就是那个啥,我一下也说不出来,每天晚上八点放的。”

“看了,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啥…”

“对对对,就是那个,你看了吧。”

“看了。”

“好看不!”

“还可以。”

……

“你出门的时候锁门了没?”女人问。

“锁了。”男人回答,头顶的军帽颤抖了一下。

“真的锁了?”女人质疑。

“嗯,好像锁了…”男人犹豫。

“到底锁了没?”女人着急。

“嗯,嗯,应该是锁了…”男人惆怅。

“你好好给我想想,锁了没…”女人愠怒。

“嗯,嗯,嗯,我记得我出门的时候锁了。”男人更加犹豫不定了。

“你好好想,别说应该,好像…”女人越发着急。

“哎呀,我不记得了,你烦不烦,啰几把嗦,没锁就没锁,锁了就锁了,多大个事,院子里还有小偷不成。”男人气急败坏地说。

“呃…”女人不知说什么。

的确和男人说的一样,部队大院里,真的是如此安全,不关门也不会发生丢失东西的风险,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最好的写照。

可如今,我早已离开部队大院,身边的一切面目全非,邻里间的信任早已消失殆尽,留下的全是猜疑。

……

“哥,哥,你咋坐最后一排呀。”左大洋跪在座位上说。

我和平胖子同时偏头,从前排靠背中间的缝隙看过去。

“前面没位置了呗!”我说。

“你说的不是废话。”平胖子说。

因为我们之间隔着三个位置,交流的声音变得很大。

左大洋灰溜溜坐了下去。

话音刚落,我们前面的座位又探出个小脑袋,原来是六六,就是他们家第一个买三碟连放VCD,让我们看成了《泰坦尼克号》,我记得碟子的包装上写着《跌达尼号》,估计就是盗版。

“你看什么看?”平胖子横眉怒眼地说。

六六吓得缩了下去,悄悄从靠背中间缝隙继续往后看。

平胖子伸出一根指头,突然向缝隙戳过去。

六六再次被惊吓,蜷缩在座位上。

“你快坐好,别翻来翻去的。”旁边的女人说。

六六打了个滚,再没站起来。

“你这么凶干嘛?看吧,人家不和你玩了。”我说。

“谁要和他玩,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平胖子不屑一顾。

“人家都上大班了,还穿开裆裤。”我说。

“上大班就不穿了吗?不信,下车自己看,是不是还穿开裆裤。”平胖子说。

我无言以对,也不想和他争论,偏过头去看窗外。

景色飞驰而过,出现一片绿洲。

“那是五连吗?”我说。

平胖子凑过来看了一眼说:“是。”

“变化好大,房子都要修到路边了。”我感叹道。

“有屁用,听我妈说,人都快死光了。”平胖子说。

“死光了?”我很惊讶。

“听这胖子胡扯。”旁边座位的年轻士兵说。

“你才胡扯。”平胖子转过头恶狠狠地说。

“在犟,小心我把你的嘴巴撕烂。”年轻士兵坏笑着。

“谁怕你。”平胖子说完,把头重新转过来,“不是死光了,就是都走了,去乌市,去吐市,反正不想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平胖子的口气实在太想他妈妈了。

“那你想没想过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问道。

“我啥都没想,再说了,能去哪儿,哪儿都去不了。”平胖子不以为然。

“去乌市啊,去吐市啊,不是有那么多人,都搬过去了吗?”我说。

“你怎么不搬过去?”平胖子反问。

“我不是回成都了吗?”我说。

“我不知道,这得看我老爸老妈的安排吧。”平胖子说。

“说不定,以后,你们也会搬到乌市或者吐市。”我说。

“要我说,我才不去吐市,那鬼地方,夏天热的跟啥一样,我宁肯呆在部队里。”平胖子说。

“那就去乌市呗!还可以见你的玮。”我笑着说。

“什么陈年烂谷子的事了,现在提。”平胖子说。

“你不喜欢玮啦!”我问。

“那你还喜不喜欢洁?”平胖子反问我。

我愣了一下,然后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今天去可能会见到洁呢!”平胖子说。

我的心里一阵激动,一阵紧张。

“你想不想见她。”平胖子问。

“不知道,见到再说吧。”我说。

“看把你美的,人家早把你忘了。”平胖子说。

我茫然地看着他,心里竟然有点失落。

“可能是吧!”我叹息着。

“什么可能?就是。”平胖子说的很随意。

“嗯。”我偏过头看着窗外。

“你走了第一学期,她还到处给人说,想你,经常坐位置上哭。过了寒假,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和强子走得很近,强子你知道吧,就是那个想打你的,看你和洁走得太近,想打你那个。”平胖子说。

我没吭声。

“这就算了,专一一点还好,结果,和强子没几天,又和田归农好了,然后又是谁,我都数不过来了,就连静都觉得她不要脸,很多女生都和她掰了。”平胖子继续说。

我虽不吭声,但心里是震惊的,怎么会这样!

“你知道最近她又和谁好了吗?”平胖子问。

我回过头看着他。

“和靖。竟然和靖,我靠…”平胖子说。

“那个黄毛?”我说。

“可不是。”平胖子说。

我轻轻哼了一声,再次别过头去,看着窗外。

平胖子继续说着洁的种种,可我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那一刻,我看到被夕阳染成鲜红色的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最纯真感情从此不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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