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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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没娘的孩子像棵草
最终，小六媳妇儿没能捱到县上的大医院，便死在了马车上。
＂孩子他娘……＂
小六的哀嚎在空旷的野外凄厉而悠长，连大路两旁树枝上的积雪都忍不住扑簌簌地往下落……
天苍苍，野茫茫，苦命的孩子没了娘。
三丫一出生就成了没娘的孩子，被邻里私下称为“扫把星”。
在那物质严重匮乏的年代，大人尚有点饥不裹腹，更别说喂养这小生命了。
奶奶愁眉苦脸的说：“这可怎么养活啊，不如送人吧？”
“别的，娘。她死去的娘亲地下有知，不会闭眼的。” 小六赶紧护着。
奶奶一时心酸，眼泪汪汪的说：“哎，那就给娃儿起个名字吧。”
小六的大女儿叫“招弟”，二女儿叫“来弟”，这会子她娘也没了，就改叫“三丫”。
尽管三丫克死娘亲，又是个女娃不招人待见，但血总浓于水，一家人还是小心地呵护着她。奶奶每天抱着襁褓里的三丫走街串巷，只为到有喂奶的人家给她讨口奶喝。就这样，喝百家奶长大的三丫倒也存活了下来，虽然身子骨孱弱，模样却甜美可人，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水灵灵的，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粉粉的小脸圆鼓鼓的，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好看的小牙糯米粒样排列着，洁白如玉。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一眼：好俊俏的丫头。
奶奶总是一边爱抚着三丫一边不无惋惜地说：“哎！可惜了这么个俊娃儿，要是个‘带巴’的就好了。”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三丫五岁那年，奶奶突发急病溘然长逝。临走前奶奶拉着三丫的手，不停地说：＂丫头，我走了你可怎么办啊。＂
＂奶奶，你要去哪儿？你不要三丫了吗？＂三丫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奶奶你不要走，不要丢下三丫，我会很乖，会听您话……＂
三丫的哭喊没有感化狠心的奶奶，奶奶还是丢下她不管了。奶奶躺在长长的木盒里永远地睡着了。邻居李婶抱起了三丫，跟随着送殡的人群陪着奶奶睡觉的木盒子一路来到村外的墓地，三丫看着村里人把奶奶睡觉的木盒子放在一个土坑里埋了，她的奶奶不见了。
还没等付小六一家从哀伤中走出来，十天后三丫的爷爷又与世长辞。邻里都说，爷爷放心不下奶奶，跟着去了。三丫不知道爷爷奶奶去了哪里，只看着父亲一夜之间白了的双鬓，她似乎也一夜之间长大了。她紧紧靠在父亲的身边，乖巧的像驯养的狮子。
三丫不再和邻家的女孩说笑打闹，美丽的大眼睛里总是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漂浮着满满的与年龄不相符的哀愁。小小年纪的她总是跟着大孩子去坡地里打猪草，在家喂兔子，力所能及地帮衬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几年后，大姐二姐相继出嫁，八岁的三丫顶起了女主人的角色。小小的年纪学会淘米做饭，煮菜烙饼，能够踩着马扎把玉米面团费劲地烀到那口六人大铁锅上。院子里还养了五只母鸡，两只家兔。三丫每天喂鸡喂兔，和它们说话，它们成了三丫的玩伴。
小六尽可能地回家陪三丫，实在回不了就拜托隔壁李婶给照应下。三丫小时候喝过李婶的奶水，李婶从心里把三丫当成半个女儿疼爱着。
多少个日夜，三丫与父亲相依为命。漫漫长夜，看别人家灯火通明，小六望着三丫禁不住泪流满面。三丫也跟着抽泣，伸出小手替父亲抹去眼角的泪水。小六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个笑容：＂丫头，没事，爹这是迷着眼了。＂
来年，邻村高家庄有家人丈夫病逝，那媳妇儿新寡。四十出头的父亲考虑再三，决定给未成年的三丫找个后妈。一来自己老来有个伴，二来好歹有人缝连补粘，自己不在家时三丫也不落单。
入冬，简单地走个过程，那寡妇挎着个花布包袱住到了三丫家。有了女主人的家变得干净利落，炊烟袅袅。三丫却变得更加郁郁寡欢，神情更加落寞。
第二年深秋，后妈生了个男娃。百日这天，整个家族都在庆贺，父亲也喜得合不拢嘴，一边吆喝着三丫上菜一边与来宾喊着：＂五魁首啊，八匹马啊，六六大顺……＂
三丫从来没见到父亲这样高兴过。
邻居说：＂这下，付小六乐疯了。＂又看了眼三丫，＂以后，有这丫头受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