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光恍若静止
炎夏,傍晚八点,我总在灯光稀疏的操场上奔跑。跑到累了,就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爬上高处,吹吹冷风。什么都烟消云散,云淡风轻。
生命到后来一定不是沉重的,而是孑然一身,空空如也。哪怕人生的行李,已经累积到杂物一大堆,你想翻找什么都觉得困难了。
时至今日,越发渐生一种失真感,当炙热的不再炙热,当唯一的不再唯一,当自由的不再自由。我们怀抱的坚持,有种糜烂和腐坏的气息。
安稳磨掉我了,杭城磨掉我了,爱情磨掉我了。
我只是不愿意说,现实磨掉我了。
士兵和赛是我在杭城结识的两个挚友,歌词散文是我经营文字的部分,在爱情里学会珍惜以及接受被离开,庄子让我不至于在偏执的时候迷失。
打了两年和疼痛僵持不下的硬仗,然后抽走了自己的知觉。
独居的日子,我最怕雨天,乌云一样的黑暗跟踪着我,每天都做着张爱玲客死在异乡的噩梦。
如此又是四年。
我依然迷恋那些尖锐的冷艳的有隔离姿态的文字。
我依然迷恋光影交错物是人非悲欢如一梦的故事。
我依然迷恋妖娆招摇张扬刻骨决绝而凄凉的眼神。
我恨自己,却从来都是流着泪又面带微笑赞美这个世界。
荒谬的,迷茫的,彷徨的,不可知的,繁杂的。
都别再追问,混沌未尝不是另一种蛊惑。
我写《私语》,我懒散,亦是倔强咬着牙,不求人来听来赏。
浩荡无涯的绝壁处,偶闻得几声回响,也觉温凉。
总有人拿鞭子打我,希望我能跑,甚至在条件合理环境允许的情况下起飞。
可我总在摸爬滚,有些血腥味,从泥土里长出来,弥漫开去。
碧雪疑惑不解:小说怎么能没有情节?转向我:你何妨不写些快乐的东西。
我大笑,差点笑掉了我几颗歪斜的大牙,一阵悲哀。
文学,真不是熏陶出来的东西,你骨子里没有那根筋,怎么折腾也像是假盆景。
小说,以前是被我划到边缘区的,哪怕自己也读小说。
后来读到虹影这里,我才开始接受。
这一次笔尖生锈的日子,拖延到了半年。以往我一旦进入空白期,都会疯癫,撕扯般的煎熬。
这次有爱情温热着,像药,安放好我的心。
我不要声张,关于他的点滴。但我的幸福,足以淹没任何委屈心酸呐喊沉默。
我已无言,哪怕是撑不住了,抱着他埋头痛哭一阵子,又是风和日丽大好晴天。
很多年以前,我总是一个人走很多的路,很长的路,却不慌乱。
正如我后来所说,上苍在给你痛的时候,通常也会给你受痛力。给你孤独的时候,也会给你思考力。
真怀念我那些肆无忌惮,就好像《初恋红豆冰》里botak 摔得一身是血还不忘护着红豆冰一脸呵呵笑的样子。
青春,也许是在一点点消耗掉自己的纯真,一点点接近或者远离自己的梦。
我和石头开玩笑:也许有一天,我觉得时机到了,我会躲到凤凰或者云南偏僻村落里创作,不管你。
他很自然回答:那好啊,我也到处去旅行,想你了,就去看你。
其实我也想背个包,拿着那些我的歌词手稿,去一家一家找音乐公司。
这也是我觉得疯狂,需要理由去坚定的事,还缺少底气。
心中的不甘,总在盘旋着,久久不散。
我每天七点七分去喂那堆金鱼,长着嘴巴,但说不出话。
很久没见猫了,我很喜欢猫身上那种锐利和古怪的脾气。
我已经木讷到对来去的路熟悉到闭着眼睛也能走,穿梭在这里大街小巷,路遇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浮光掠影。
很飘着。
哑巴先生打电话给我,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时候,我在外地,未归,疲惫。
他饶有兴致:杭城今日阳光很好,我突然想你了。
我竟然答了一声:哦。
设置了自动回复般的,没有情绪和颠簸。
我终于找到了根源,从他那里,我就开始对诸事都浅浅的,惊讶又坦然的,不太确定的。
正如《天才白痴梦》里唱的:人皆如梦,梦里不知所踪。
我有时醒着,亦浑然不知所在何处,需要反应时间,真是迟钝了。
想起早年一女孩,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整得全世界都塌了一样。
生命哪有那么哭天抢地的,我在一旁若无其事坐着,完了,递上纸巾。
她娓娓道来一段段下落不明的爱情,那么小的年纪,哪来的锥心刺骨。
不过是年少时候,经不得失落,受不了结果,那些自尊心高高挂着,一摔就疼得可以。
后来回想起来,没有谴责后悔,只是在时间的波澜里,无关痛痒是一件你终会习以为常的事。
在苍老之前远去,在安稳之前疯狂。
我的生命这么短,怎么舍得不绚烂。
冥冥之中总有一些力量在绑着我,往另一些荒芜深处拉去,我挣脱,穷尽力气。
如果我在一个牢笼里,终老一生。
我连面对死亡,都会觉得亏欠和愧疚。
我想修建一座自己的城墙,再盖上瓦片,在花园里流连。
哪怕有一日只有蝴蝶陪我翩跹,也要记得曾经我破过茧。
又是一个黑夜,带走了我的今天,交给我新的明天。
谁让我的身体里,住着那么多反抗和自由,住着那么多僵硬和柔软。
当时光恍若静止下来,我听见了自己的恐惧,看见了看不见的远方,当你懂得舍弃的时候,你才能拥有。
拥有一个你觉得可以信笔涂鸦的人生,拥有一个你觉得不可思议又无比曼妙的旅程。
愿自己永不失去这种被感动和够果决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