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车祸

那年的除夕，他出了车祸，在去接女朋友<高中同学>的路上。四平八稳的大马路，他从摩的上直接飞了出去恰好撞在了路边的电线杆，正中头部。

人群涌动，打电话的、出主意的、跑来跑去七嘴八舌的声音乱成一锅粥……

他躺在母亲怀中，双眼紧闭，嘴唇发白，唇边鼓起泡沫样的血涎。“唉呀！他口里流血了”！不知谁这样说道。只见他母亲眉头微动，依然保持不动的姿势，嘴巴咬紧，等待救援……

他没死，在医院躺了3个月。人是活了，行动慢了，钱也花光了，家里也欠下一屁股外债……

可是他母亲却很开心，逢人便说：我家xx真是上天保佑，感谢菩萨。她说这话时跟中了六合彩似的。以后的每一天，儿子在哪她便在哪，儿子做什么她也跟着做。村子人笑说，你们娘儿俩是连体人吧，她也笑笑，不言语。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距那次车祸过去两年了。他也从原先的帅小伙变成了动作迟缓胖得变样的小老头，唯一没变是她妈妈依然时刻和他在一起。

偶尔村里人和他母亲闲谈“你这样也不行，要你老了怎么办，又不能照顾他一辈子，还是让他出去做事。”她仍然微笑不语。

中间也不是没做过事，要好的大学同学创业开公司找了他，但只做了半年便从北京亲自将他送了回，他娘只说，回了更好，省得我没日没夜地操心。

转眼又是一年，眼看着快三十而立之年了。这些年靠着承包水稻和养猪欠下的外债差不多还完。可是，眼见着村子里的别家，建房的建房，娶媳妇的娶媳妇，买车的买车，为此他父亲在极疲惫与烦躁时没少骂他“怎么不撞死呢，撞死就一了百了，要死不活累死爹娘”他也只是笑笑。

若不是这场车祸，他本可以像其它人那样，买房买车娶妻生子，安稳一生。

从小到大学习就是学霸，是那种别人家里的孩子，初升高，各家高中名校争着录取还额外给予奖金，之后念的是北京大学，考上大学那年流水席都摆了十八桌。学的是文学专业，毕业后就职于一家文化公司，薪水待遇不错，曾几何时风光无限，光耀门楣……

有年夏天，因患流感他独自去买药，之后就再也没回，他死了。不是车祸，是淹死的。有人说他是失足落水，也有人说他是自杀。

自此，他妈妈逢人便说：这下好了，没得活头了，是我对不起他，死了倒好不用受苦，也不用讨媳妇儿，我跟他爸倒轻松了。边说边抹泪，接下就喋喋不休地开始讲他儿子从小到大多么多么优秀……

起先，人们还拉着她的手或安慰或跟着倘眼抹泪，渐渐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人们开始躲着她了，宛如祥林嫂一般，渐渐地她也开始啥也不说了，人们喊她，她也不应，偶尔会默然的瞧着你……

村里的人再也没有进过她家里，尤其是小孩，都说是避晦，就连自己亲外孙也如此这般……

现在的她，偶尔也会微笑，不过再也不会说什么了。

男孩的女朋友呢，自他出事后便断了联系，据说是结婚了，嫁了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两个孩子的后妈，因为当地人都说她八字太硬，不找个年纪大点的镇不住。

都说今世儿女，前世的债，债清了，緣了了。

儿时玩伴，真人真事，世人皆叹，世事无常，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