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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人 原创小说

2019-06-19  本文已影响2人  风吹过的雨

第二天大早,查科骑上他的枣红马去县城接放暑假的央宗。他来到民族中学,在门口的一个石柱上栓好马,拿出“花好”烟慢慢的吸着,烟圈有节奏的一口一口的弹出。不时地向教师楼门口张望。今天他穿的特别干净。洗的发白的浅蓝衬衫,一件黑色的皮革马甲,紫红的藏袍,灰色的礼帽有点旧,黑色的皮靴上沾了一路的风尘。这双皮靴是去年国庆节买的,二十五元。只有进城才穿。他取下礼帽用左手理理凌乱的头发,指间有几根滴落的头发转向太阳,细看灰尘尘的,在黑白之间飘忽,在中指与食指间藏着一根短小的白发,他轻叹一声,,一根一根放在嘴前猛一口气吹出去。无影无踪。他喜欢吹蒲公英。然后用帽檐擦皮靴上的尘土,再把帽子放在马背上的黑色褡裢里。来接学生回家的家长陆续来了。各色骏马排成了一队。一位梳着十几条小辫的妇女的背影使查科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她的身上。瞳孔刹间放大了几倍。查科盼望着她能转过身来,他盼望着,盼望着,心脏离开了座位一步步移向嗓子眼。这时下课铃响了。学生们争先恐后的出了校门,寻找自己的家人。大人,孩子,马在校门口揉成了一团。那妇女顷刻间消失在人海中。他极力环视,失落涌上心头。接着是苦涩,鼻子酸酸的,瞬间泪水溢满眼眶。他那吸引异性的嘴唇动了一下:阿妈。

“查科,你是来接我的吗?我妈怎么没来。”每次放假是阿妈来接她。当央宗几步跑到校门口看到查科多少有些失望,当然也有点不知是什么的感觉,是惊喜是渴望。查科忙抖擞精神说:“她年纪大了路远我没让她来,你去收拾东西,我们上街买点东西就回家。”他的嘴角右侧藏着只有微笑时才有的可爱的大豆样的酒窝。他们在街上来回转,查科买了几瓶啤酒,一点生活用品。路上他想好了买个带蚊帐的草帽,放牧时苍蝇蚊子实在太讨厌了。他们来到“帽子行”一眼就看到了他做梦都想要的帽子。准备买时只见央宗拿一顶蛋黄带有小白花的圆形凉帽,瞧了又瞧。你想要。查科小心的问,想,没钱。他把手里的帽子轻轻放回原位。定情细看摸了摸帽子上的蚊帐。“我给你买”。“真的,回家后我天天陪你放牧。”央宗戴上凉帽在镜子前左照右瞧。当他们走出店时,他再次回头看那去年就想买的帽子。去年他把买帽子的钱给了一位讨饭的老人。之后他们来到“清雅餐厅”吃面片。央宗戴上这顶凉帽洋气了许多。大眼睛双眼皮,眼睛亮如一汪清泉,似能触摸到汩汩流水。黑而浓的睫毛让眼睛更显神秘。高高的鼻梁,薄而小的嘴唇,白里透红的皮肤,一米七的苗条身材,一条长辫落在突出的双乳间。一套红色校服。看得他心乱了。“你看什么。”“没,没什么”。查科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此时他认为给央宗买凉帽是他做的最对的一件事。他匆匆吃了几口饭转身向窗外望去,心还在跳脸还在烫。如果才让桌玛戴上这顶凉帽也一定好看。

才让桌玛他儿时的玩伴他的密友,从他哑哑学语起就与他朝夕相处,这位比他大两岁的漂亮姑娘常出现在他的脑海,出频率和阿妈不分上下。

草原的天像娃娃的脸时好时坏,中午刚过就吹起了龙卷风,一路上的风尘自不必说。回到家全身被一层沙子裹着。

换不喜欢天堂里没有风的日子。无风如无生命,周围过分的寂静令人害怕如同黎明前的苍白生死前的无奈。但天堂里的雨丝丝柔柔,缠缠绵绵。正和换的心情。生前他对桌玛牵肠挂肚魂牵梦饶以为是因为他视桌玛为自己的姐姐亲人但他现在明白了那是一种喜欢一种爱刻骨铭心的爱,这种爱比对央宗的爱更悠远长久。

索保夫妇早为女儿准备了奶茶和饺子,藏族人包的饺子是羊肉馅的花饺,小而香。央宗是他们最小最疼爱的女儿,他们已六十多岁,五个儿子两个女儿都是牧民。央宗是他们家中唯一的读书人。在两位老人眼中央宗已经是大学生了已经是知识分子了。“查科,辛苦了”。索保老人真诚的面对吃饺子的查科说。“不用今天你还为我放牧了,再说这也是我应该做的”。查科差点被饺子呛着。“饺子真好吃”。“多吃点”。措尼阿妈又往查科的碗里添了一勺饺子。“阿妈,查今天给我买了个凉帽。”央宗从书包里拿出有些皱的凉帽给阿妈看。“真好看,谢谢。你说你想买一顶蚊帐帽买了吗?”措尼阿妈亲切的问。“没有卖的”。他头也不抬的吃。“听说尼巴过几日去塔尔寺拜佛,那儿可能有,你让他给你带一个”。“好”。他放下碗茫然地回答。他已经没钱了。央宗若有所思。华俊早吃完了饺子在门口玩耍。

天已黑了。狂风过后的夜比平日更寂寞了。查科没扫炕上的尘土,拉起被子钻进冰凉的被窝里。被子上的三块大补丁是措尼阿妈补的。伸手从炕沿拿起牧笛又吹那炎凉的凄楚的不知名的曲子。华俊耷拉着双耳卷缩在炕角,跟着曲子哼哼同样凄凉。查科从小就爱吃阿妈包的饺子。每年过年阿妈会包大拇指般的羊肉陷的饺子。每次他都会吃坏肚子。等过了年他就盼下一个年的到来。他刚记事的时候问阿妈什么时候再过年。他想吃饺子的时候就问。阿妈说斜马河的水结冰了就到了。十岁时问阿妈为什么不天天吃饺子。阿妈说没有肉。他说可以宰一只羊。阿妈背过身擦了泪说它是我们救急用的。平时他们没有宰过一只羊。没有吃过一次羊肉。只有过年了才回宰只羊。闻到羊肉的味道。家境较好的桌玛偶尔会从家里偷来几块羊骨头或羊肠子给他但这样的次数很少。细算也就五次。后来被她家里人知道了每次桌玛说去找查科玩都回被家人搜身。作为牧民作为游牧民族吃不到羊肉喝不到奶茶吃不到酥油糌粑。是何等的可耻。这会示为一家之主没有本事无能或好吃懒做的费人。这样的人家会遭到歧视或瞧不起。一次他去找离他家两公里远的一家人的小儿子玩正赶上他们家吃羊肉。他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吃羊肉。那家的大人好象没看见他,没听到他叫他家小儿子的名字。他把口水汩汩地往下咽。好一会他家的大儿子给他拿过来一块他啃过的骨头。骨头上连着一点留有齿印的肉,他接过来就啃。现在想起才知那是对他的侮辱。抹不去的耻辱。但当时他觉得羊肉的味道很鲜美很好吃。大儿子把他们一家人啃过的骨头都给了他。看着那些光秃秃的骨头他愣了。随后听到那家男主人说没见过人也吃骨头,我们的狗是光吃肉不吃骨头的。我不如一只狗。他扭头往家跑。身后是那家人的疯笑。回到家他央求阿妈杀只羊。他想吃肉想喝羊肉汤。阿妈说我们要用它还债。人可以贫困但不能缠病。如果病困交加那日子就真的难过了。多种疾病使阿妈面黄肌瘦。阿妈明天吃大把大把的药。实在起不了床就让查科去请赤脚医生。接着就打十几天的点滴。查科小时侯常生病好感冒。所以他们只能去借药费。然后再把羊卖了还债。或用羊抵债。那时候能盼到过年吃上香喷喷的羊肉是他最大的梦想。被索保老人收留后他常能吃到羊肉吃到措尼阿妈包的饺子。有时自己也会宰只羊。这时他最想阿妈。阿妈应该和他一样天天吃肉吃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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