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告别都可以是无憾的离开 - 草稿

顾顾曾经告诉自己，要努力一点，那么什么样的人离开，都会很快习惯。

那天B市十几年不遇的大雨，一个北方的城市半小时不到便到处可以看海，顾顾坐在商场的应急通道里，一片昏暗，再过几天就是奕的生日，她今天出来是给他选生日礼物的，就像这雨一样，她没有一点准备， 奕打来的电话里说，我们分手吧。

顾顾那么骄傲，她的骄傲没有允许她问为什么，也没允许让对方听出她的凝噎就挂了电话。

年少时的爱慕存在于相互仰望里是多么的美好，你说是郎才女貌也好，你说它是天造地设也罢，优秀的人的早恋在不影响学业的前提下连老师都觉得无伤大雅。所以整个高中和别的同学相比他们除了题山书海，还有那么一点点遮遮掩掩青青涩涩的小甜蜜。

四月末，这个北方小城的空气里刚刚有了夏的味道，清凉的晚风里偶尔有一丝丝暖意，奕修长的腿撑着地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他每天晚自习之后都等在顾顾的教室侧门，他保证顾顾一出来就会第一眼看到他，顾顾学文，班上有几个特别多愁善感的老师总会说多了拖堂 ，奕早就习惯了，等着的时候他会拿一本理综在路灯下看一会，更多的时候，他会静静地听一墙之隔的卧佛寺廊檐下叮叮当当的风铃声，风铃声里偶尔还有鸟雀还巢扑棱翅膀和呢喃的声音。

他很喜欢这个声音，叮叮当当清脆且悠长的风铃声一起就有说不出的祥和，宁静，这个声音像是来自庙堂里至高信仰的祝福，他总想他和顾顾的这份感情一开始就被这样的音符加持，多么幸运。晚归鸟雀小小生灵的呢喃，也很像他们，那条两边有挺拔杨树且又笔直的大路走过，几个岔口之后，晚自习同路的同学就所剩无几，他就会单手扶着车把，拉过顾顾柔弱无骨的小手走一段，像两只晚归的鸟儿，依向最温暖的怀抱。

这样甜甜的日子夹杂着几次模拟，几次测验，期中，期末考试就进入了暑假。假期是最难熬的时候，他们不能像上学那样每天课间十分钟都可以以借书，还书，送水，帮忙同学等等等等的借口而乘机见面。年轻人的相思是种在心底的红豆，生根，发芽 开花 结果没有四季之分。一支奕去年圣诞节送的钢笔，顾顾在打开墨瓶吸水的的时候相思就泛滥了，因为她看到挤压内胆的金属上有奕刻上去的小字，

爱你，如荼如墨

她何尝不是呢

幸好有发小曼曼的生日，妈妈允许她出去玩一天，曼曼哪能不知道顾顾的心思，要说是自由恋爱也要有人推波助澜的话，那曼曼一定是那个小推手。仗义的曼曼把自己的生日变成了鹊桥会，三人行中偶尔自动消失一会，或者是大大方方的就当个电灯泡，曼曼调侃说，奕啊出门没看天气预报呀， 今天温度已经够高了，你能不能收敛一下你的眼神，从顾顾脸上挪开那么一分半秒的，我都觉得热。奕依然笑着看着顾顾，脸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

三个人吃了饭之后决定去看场电影。这个小城看电影的人不多，所以电影的场次安排得也很少，基本周末上午下午，晚上三场，周内就只有下午晚上两场，今天是周三，她们错过了下午的场次，就只能等晚上那场了。到了电影院门口一看晚场时间曼曼说，嗨，我说你俩个，电灯泡要提前请示下班啦，这天儿也黑了，只要不是到处晃荡，就不会碰到熟人，重要的是你们知道的，我每年生日，我家大大小小在我爷的号令下都得回来 聚齐了等我这个长孙女回去吹蜡烛呢，所以呀电影你俩去看吧！我就先撤了。

这是顾顾和奕第一次去看电影，电影讲得是什么，顾顾都忘了，只记得主演是林心如和谢霆锋。冷气很足的放映厅里，奕试探性得揽过她的肩头问道，冷吗？

顾顾一直记得这个靠近，奕有点炽热得体温烘起的气味，是淡淡的舒肤佳的味道，那是干干净净男生的味道，没有烟草 没有香水，是太阳的味道，隔着奕的格子衬衫一浪一浪的涌来，舒服的温热感让人想睡觉。奕近在咫尺的脸在电影的光线里忽明忽暗，眼却亮得如有满天星河，他盯着顾顾说，不见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很想你，但今天见到你的那一瞬间才知道见了才更想你………

那是他们彼此的初吻 笨拙的双唇一触，便尝遍了这个夏季所有的香甜。

奕感觉这个夏季好漫长，漫长到他的头发都能扎起小辫子啦。 他有一个厚厚的小本子写满了对顾顾的爱意和思念，他准备开学的时候送给顾顾，年少时的爱就像刚刚刨出的心脏一样，视觉鲜活有张力，爱意处处震荡瞳孔。

开学典礼上，奕做为班干部站在他们班的最前方，在整理队形的时候他隔了六班望向顾顾所在的七班，顾顾也正越过高高低低无数个脑袋看向他，秋风里顾顾剪了齐耳的短发一飘一飘，露出弯弯的笑眼，周边一切似乎都主动退出光圈变成了模糊的马赛克，只剩下顾顾在秋阳里灿烂无比。不得不转身和同学们一样面向主席台时，奕感觉他的后背被顾顾的相思烫出了一个大大的洞。

开学第一课，依然是班主任万年不变的开学动员大会，不同的是老师三言两语之后，就把一块倒计时表盘同时装进了每一个学生的心里，再提笔写高三某班某某时，就像似触发了这个机关，倒计时开始，滴滴作响，再不能停下。

高三的紧张的学习生活在各科老师的气氛渲染下进入了正轨，和学习无关的所有都被取消了，先是体育课，后来中午吃饭午休的时间也被无情的压缩，再后来拖堂老师暂用了每一节课后的十分钟，走廊里各科老师比平时走动也多了起来，好像一个个移动探头，高三变成了一个360度无死角被催促被强行填鸭式的流水线。学生就像一只只肥肿的呆头鸭，奕和顾顾也在这条流水线上，无暇他顾 。没几天学校又推迟了晚自习的放学时间  顾顾爸爸觉得太晚不安全，所以决定晚自习后来接。就这样 ，明明每天前后教室只有百米，他们却很难见上一面，只能把思念写进一套套的试卷里。

转眼风有了凉意，已是金秋十月，路两边的白杨叶子总是翻到银白色的背面，风一来就呼呼啦啦的飘走一片，这条原来夏天还绿荫浓浓的路瞬间变得干涩空旷起来 ，奕和他的同桌金子买了冰激凌坐在树下的椅子上晒着太阳，一路之隔的操场上传来一阵阵加油和欢呼声。今天是学校一年一度的运动会，高三全体只允许参加开幕式，排上队伍在主席台前走过即可，没有安排要参与的项目，所以连看台就坐的地方都没有给划分，早上开幕式结束后高三所有班级可以自由安排，可以回教室继续上课 也可以适当给学生放一天小假放松一下，顾顾所在的七班在开幕式结束后的第一秒，一个向右转全部带回了教室，奕他们班主任则出乎意料的给他们放了一个小假，自由安排。一片欢呼声里，奕有些失望，金子撞了一下奕的肩膀说，走呀，愣着干嘛，小心老班变卦，于是被金子拉着一溜烟进了校门口的小卖部，金子转悠了半天最后在冰柜的地方停下来，问，你吃什么口味？

奕有些怏怏的回了句，随便。

也是这样的干爽清凉的秋天，也是在这个小卖部，奕第一次遇到顾顾。

她穿着蓝色的校服，扎着高高的马尾，但是奕觉得她就是那么与众不同 比那天的阳光还耀眼 。顾顾说：曼曼，香草味的好吃。

于是在金子随便吧啦出来的两只雪糕里，奕又去换了一只香草味的，那是顾顾喜欢的味道。

奕和金子伸着大长腿瘫坐在路边的椅子吃着雪糕晒太阳，金子突然问，你和你哪位最近怎么样，没被老班叫家长吧，听说四班一开学，稍微有苗头都被叫家长了 ，那一顿家校联合棒打鸳鸯，苦肉计都上了，我看咱们班也快喽，你丫小心点，别撞枪口上。

奕叹了口气说，我倒是想撞呢，那得有机会呀，开学都快一个月了，我们都没怎么见过面。我们下课了她们还在上课，她们下课了，我们又上课了，上周下午大扫除 ，好不容易时间能对上了，物理老师又拖堂，我只好以上厕所为由请假出去想去见个面，刚到她们班门口，她们班主任出现了，我只好正儿八经得去了趟厕所 ，再出来他们班主任都鸣金收兵了。晚自习之后也远远得见过几次，我的自行车追不上他爸的大摩托，唉 其实也不敢追。

金子笑惨了，说：叫你丫抛弃兄弟早恋，活该。

明明教室就是前后排 ，实际距离不到百米，但这一面还真是难见。

树叶黄了，飘落，叶子落完了，光秃秃的枝桠在北风里瑟瑟发抖，第一场雪的时候，顾顾在课间收到了奕托人送来的礼物，悄咪咪得打开一看 ，毛茸茸的粉色围巾和手套还有两本日记，英语课上顾顾的手都放在桌兜里的日记本上，她知道那里是什么，是奕和她不能见面的一分一秒 ，是奕辗转难眠的每一个夜晚，是奕扑通扑通的心，因为她也有厚厚的一本，她也想把这本能描绘自己全部真心的日记送给奕，只是她还有一条藏在衣柜最下边没有完工的围巾  ，围巾断断续续织了快两个月了 ，但只有一半，因为顾顾单独在家的时间太少了，她就是关上门也很担心父母突然以送水果，牛奶的理由进来 ，她不想让父母知道她早恋，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她在学习上一直很用功，成绩一直稳定，她想证明就算早恋我也没有像你们想的那样荒废学业，这也是她和奕的约定。

初雪晚自习回家的路上，顾顾觉得这样的雪夜一点也不冷，她低头盯着脖子上的粉色围巾，都快成斗鸡眼了 ，刚才在校门口，她坐上爸爸摩托后座的时候才敢回头去找奕，他果然在那个灯光有点昏暗的小门边上看向这边 ，顾顾举起戴着粉色手套的手向他轻轻挥了挥，又隔着清冷的空气向奕嘟了一下嘴，昏暗的灯光里奕眼睛突然一亮，右手捂着心脏的位置也回了一个嘟嘴。嗯？天地间纷纷扬扬的哪里还是六角冰晶 ，明明全都是O11。在顾爸爸发动车开走的那一刻，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得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是的，他们必须加油 羽翼未丰的爱恋不允许他们沉沦，他们清楚现在要做的就是并肩加油。

顾顾以打游击的方式让围巾在圣诞节前夕终于完工了，她怕妈妈翻看，就把写给奕的日记裹在围巾里还有一大盒咖啡，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一个严严实实，说是送给曼曼。一大早就拎着去了学校。

圣诞之后紧接着就是元旦，每年冬天到了这几天校园里就特有过节的氛围，低年级班级的黑板报一水儿画着圣诞树，玻璃上贴着圣诞老人和新年快乐的卡通图案，小卖部里的贺卡和小礼品，还有装点班级的拉花，气球都买的特别火，课间的时候还有三五成群的准备节目的。

曼曼和顾顾结伴上厕所的时候抱怨说，我吧，现在有种感觉咱们这学校就好似后宫， 而我们就是那个去年还很风光今年却被打入冷宫的某某妃，看看外面是那么热闹，歌舞升平，再看看咱们是如此的孤独，寂寞，冷呀。

顾顾指着角落里几个排练的低年级同学笑这说，曼妃呀 ，你来说说你是不是想回到那歌舞升平里去呀！

曼曼打了一个冷战说，还是算了，这冷宫的生活好不容易都熬了一半了，再过几个月，我就彻底解放啦，我将策马扬鞭，到红尘里潇洒快活去。想想我都都美死了。谁还想回头羡慕那一点点歌舞升平呀，我刚听其他班的同学说，咱们年级主任好像说可以在元旦搞个茶话会什么的，吃吃喝喝放松一下 ，如果是真的，想想我们也没那么惨 。

果然顾顾他们这一届高三

写在故事结尾

这篇凭着我的记忆敲出来的文字送给我的好友肉丝。

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她在幼儿园接孩子的时候收到了一条来自初恋男友的信息，。

他说

我要离开B市了，工作原因，年底会举家搬迁到S市。觉得应该和你说一声，这么多年我们生活在一个城市，原以为会有很多的见面机会，没想到仅在电影院门口偶遇过一次，谢谢你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愿你一切都好，保重。

肉丝说，

也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这次可能就真的要说再见了，你也保重 ，愿你一切都好，永远都好。

时间磨去了二十几岁时的棱角，冷暖扯平了人的执拗 ，他们终于放下过去和对方和解了！那一刻五味杂陈，最后只剩说不出的酸楚  ，年少时的炽热最后一次变成了通红的眼圈。秋天的凉意让她想到了他们的初见。那时她十七岁，也是这样秋高气爽的季节

情爱向来百转千回

年少时

那些决绝的离开，

没有好好说再见的告别，

或者好好告别了的永不再见，其实都成了日后缭绕在心底的一声叹息。

微信运动里默默为她点过的赞

选择和她生活在一个城市里，吃她朋友圈里安利过的小吃，趁夜色去走她上下班的路

明明有她所有的联系方式却

刻意的不联系

刻意的不打扰

只是因为时光永远向前，我们却被留在了过去

不是所有的告别都可以是无憾的离开

何况当初没能好好的告别

那么这次

请好好的告别

因为很可能

就永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