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第 II 篇】没有结局的圆满故事
“冯XX：
你好。首先必须澄清，这封邮件不是病毒，下载附件不会使你的电脑崩溃。
我是你一个朋友的朋友，在我跟她的语言里你叫冯XX。
毕业季一次姐妹喝酒聊天中我听到一个故事，作为一个堪称理性的人也被感动了。有个傻瓜的故事让我觉得，不计回报的付出其实也是对自己的圆满。于是我建议她把这个故事写下来，作为留给自己大学的纪念。在我看到这篇一万多字的故事时我突然想，如果我活在别人的故事里，我会希望看到那个故事。所以我想把这个故事发给你，因为虽然这是她的角度，她的世界，但是没有你就没有这个故事。我想办法弄到了你的QQ，瞒着她将这篇文章发给你。我无意造成你们的困扰，也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希望你能看看，原来你曾经在别人的故事里扮演这样一个角色。几年后大学发生的事情会被淡忘，包括这个故事。或者，这在你的世界从来就不成故事。但我希望你看完它，当做从另一个角度看看某段时间的痕迹。
在她的故事里，你是个善良的人，基于这点，我才想把故事发给你。我觉得，你是个值得她大学喜欢四年的男生。平时听到太多的斤斤计较和苛求，突然发现，不求回报地喜欢一个人是那么幸福，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当然，你也可以笑她傻，因为真的很傻，但或许你还会从中收获一点感动……有人跟我说过，“知道自己装饰了别人的梦，也是一种幸福”。这一次，我觉得没有结果的结局也可以是完整的。
不知道你平时会不会看QQ邮箱，希望你会看到这封邮件。附件是她写的故事。
谢谢你们的故事，祝毕业快乐！
LY“
这是我2012年7月5日(星期四) 晚上11:06发出的一封邮件，至今不知道收件人是否看到这封邮件，是否看了附件那个女孩一万多字的故事，是否明白他曾经如何装饰了别人的梦。当时犹豫了好久，也曾经写到一半觉得还是不要发送了，何必画蛇添足呢，故事到这里就可以了。但是——肯定有这个“但是”，可能是毕业时无处宣泄的热血（也许是狗血），或者是某朋友那句“知道自己装饰了别人的梦，也是一种幸福”，最后我还是在毕业后将文章和邮件发给了那个“朋友的朋友”。对自己的八卦痛心疾首又懒得去改已经是伴随多年的毛病，至今无解。当时写邮件是一字一字地看，一点一点地改，短短不到六百字，花的时间精力比高考作文还多。以致后来再翻出这封邮件，竟被自己感动了，真是矫情得无法直视。
讲了半天还没切入主题，我真不愧为一个思维混乱文笔生硬的人。这个故事的主角M跟我是十几年的铁杆姐妹，但是在那次毕业季喝酒聊天之前我仅仅知道这个故事的一两个简单情节，说明之前那十几年都白过了。
我说，这故事那么好，把我们一屋子人都感动得不得了，都重新相信爱情了，你就把它写下来吧！结果她真的一个晚上啪啦啪啦码了一万多字，再次不能直视。也是因为那一万多字，我想过不用写她的故事了，有当事人角度的记录就够了。直到前几天向她坦白那封邮件的事情，才突然想写下这个故事给我带来的感动，也不辜负我那晚绞尽脑汁才写好的邮件。
时间回到2012年那个感情肆虐的毕业季。那天晚上几个高中好朋友决定去广外某女生宿舍喝酒聊天，在毕业前创造多一点带感的回忆。在这里忍不住吐槽，明明那天每个人喝不到两罐啤酒，为什么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胡言乱语呢……是酒量太差还是本来就预备一堆情绪要宣泄。那时到底多少人讲了多少事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所有人都同意那天晚上有一个故事让我们醉了。那是一个幼稚到只能发生在漫画里的故事，我真的羞于承认主人公是我多年来最好的朋友，这种智商怎么可以考上华工还能顺利毕业呢……
这是一个关于暗恋表白和付出的故事。在此之前我只知道我那个自尊心当饭吃的好友居然在大一暑假跟一个男生表白，之后还曾经冒着大雨从市区捧着自己煮的姜汤送来大学城给感冒的他，以及每年某一天都会告诉我“今天他生日，我还是给他发短信了”。我也只是感叹她真是中邪了。直到那晚听到那些细节才知道为什么她会中邪。
M在大一的社团认识了一个冷冷的帅哥（见过一次，真心帅！），也就是冯xx。冯xx的冷在于独行，不怎么凑热闹，但是偏偏又是个有修养的人，会在细节上照顾周围的人，就是这样让M这个笨蛋不可救药地喜欢了他四年。我对M的评价就是“道德的奇迹”，看过《汤姆叔叔的小屋》的人就会理解这是怎样一种过度的道德。说句题外话，从小我妈就见不得我欺负M，我也一直以为她是上天派来整顿我暴躁脾气的人。她善良、单纯、老实又固执，在很多眼中“傻傻的”，但是她妈妈也说，“但愿你傻人有傻福”，这句话用在这个故事里也是合适的。
大一时候他俩都在大学城，同在一个社团，基本也是在有活动的时候见面。第一次让她心动应该是她坐在他自行车座后面时候他时不时一句“抓紧小心，要过前面黄色线”吧，当时的反应大概是妈呀这家伙原来还会关心人。在讲这些的时候她一直痴痴笑，把我们吓到。还有一次他们社团一群人在操场给某个人庆祝生日，风很大，M怕冷，居然傻逼地在那儿蹦蹦跳跳取暖，然后坐下的时候刚好坐在他旁边。他大概留意到她诡异的跳了，说了一句，“坐过来这边一点，我给你挡风”。她傻了，我们也傻了。这孩子不仅帅而且善良。慢慢的，他们的关系也没有那么生疏了，而且对比社团的其他人来说，他和她算是关系比较好的，虽然表面看来，一切都是淡淡的。他会在露营时候注意到她一个人艰难地切萝卜时顺手接过她的刀，会在每次活动之后把所有门窗关好，会注意到她不舒服帮她拿东西，会跟小孩子玩得很欢，会在饭堂排队时突然插队站在她前面……好多好多的细节，让她迟来十年的少女情怀肆虐蔓延。她知道他有夜盲症，会在活动结束时候帮他关好门窗，换来一句“你好体贴”，会在他高数挂科时候主动提出帮他补习，会在吃饭时候去他经常去的位置希望能“偶遇”，会因为他喜欢许嵩的歌而几年来循环播放《有何不可》，会偷拍他的照片画出他的画像当生日礼物……她是一个别扭的人，害怕被他发现什么而一直幼稚甚至笨拙地说出那些“关你什么事”之类的话，好多次为了掩饰情绪说一些伤人的话。天啊，这种桥段其实应该发生在初中对不对。终于，在她要搬校区的那个暑假，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居然表白了。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接受她，因为他就像一个梦，那么不真实，而她是那么卑微，虽然那些让她一次次感动的细节又是那么清晰。一切只是因为他是好人，她觉得。他也曾经对别人说，M是个好人。因为这句话，我觉得冯xx还是有一定看人的眼光的，在社团那么多美女的情况下可以发现这个道德的奇迹，不容易。表白的结果是礼貌的拒绝，“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我们就这样偶尔聊聊天不是很好么”。这个结果她接受，算是给自己一个理由，不用再理他了，不用因为他患得患失了。
往后的两年是宁静的，没有联系，也尝试忘记。有人表白，很自然抗拒，怕挤走他在心中的位置。害怕不会再这样喜欢一个人，这样的勇敢和疯狂。
本来应该是这样结局，但是有一个细节引起她的注意。有一次他的飞信签名里说，有一个超市叫日佳超市，是他童年的回忆，但是消失了。从此，“日佳超市”这四个字就留在她的头脑里，像一个魔咒。她想为他做点事。就算无法找到当年那个超市，但是可以找到一个同名的超市也好。于是两年来，从揭阳、汕头到广州，每到一个城市，她都一直在找，在客车上、公车上，一直在找。但是一直没有找到。这慢慢成为一种习惯，去一个新的地方，先看看超市，有没有一个日佳超市。（这两年我跟她一起去过很多地方，但是我从来不知道，当时她正在找这样一家超市，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两年后的一天，她去东莞一个朋友家，路上晕得厉害，但在那两个小时里，她还在留意街上是否有这么一家超市，结果还是失望。或者真是柳暗花明，在同学家附近，居然真心让她看到一间“日佳超市”，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她拿着手机那么兴奋地对着一家破旧的超市一阵狂拍。始终太久没联系，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发送彩信。直到他生日，有个理由，才作为礼物发出去……他的感动和惊讶，也是我们的感动和惊讶。
故事听到这里，我们都安静了，那时候是半夜一两点，房间里面只有她说话的声音。我们不再笑她了。很感动，真的，我们自问不能这样为一个人付出，因为该死的自尊和肤浅的计较。我们说她傻，她真的傻，但是她这样傻傻的付出，自己也觉得幸福，谁会去计较她的付出有没有得到回报呢。
我们都在说，为什么她的大学能够有一段漫画一般的故事，就像她记忆中有一次他们两个一起准备活动的气球，一屋子的紫色气球，和她的幸福。虽然是一场单恋，但是我们被幸福的感觉感染，明明没有结局，为什么我们会替她感到幸福？也许付出也能够圆满自己，也许这样单纯的不求回报的付出，自己也会觉得幸福吧。很多时候我们都太吝啬了，害怕付出太多得不到回报，害怕受伤，害怕没面子。可能是不够喜欢，可能是不够勇敢。那天晚上她让我们明白，原来不顾回报的付出，也是一种幸福。
几天之后她的大学城好友毕业照上，我们用她的手机拨通冯xx的号码，逼得她只能硬着头皮请他来拍一拍毕业照。我不知道我们的恶作剧是源于什么心态，也许只是想见见是何方神圣……如果你身边有一群八卦的姐妹，那真心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半个多小时之后，他来了，高高瘦瘦白白的，真心是帅哥，女生们都风中凌乱了，好丢人。这是他唯一一次去朋友的毕业照，果然是冷到底的人。不过这一个唯一，又让我们YY了好久。他们在雨后的栏杆旁聊了半个小时，我们就远远等着，以及，偷拍（忍不住想留下一点纪念）。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傻笑，在毕业前可以再见到他，像老朋友一样聊天，已经满足了。她可以开心地跟这段单恋say goodbye，并将它保留在记忆深处，属于她的美好记忆。
后来我坦白了邮件的事情，她看了以后说，真心觉得他怎么想都不重要，这是她自己的故事。
你果然是上天派来教育我的，这次我学的一课叫“付出也是圆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