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秋月夜

【文字家园】

离开故乡十多年，每次回乡均为过年时节，那时节的家乡是泥泞的，寒风裹着细雨洒落一地的惆怅。故乡的丰腴，在金黄的秋季，寻觅故土丰收的景象，于我已是一种向往已久的情愫。

 适时，正赶上国庆的假期，回到故乡，节庆的概念转化为了节气，此时正值重阳、霜降，城市人视为登山的日子。乡人可没有这般闲情雅致，山却是要登的，背上背篓、拿上镰刀，采摘油茶果。因没了那份秋收的使命，我的心境是闲适的，在山林中漫步，毛茸茸的蘑菇，毛刺刺的野板栗，一簇簇的野山楂，腐木上一朵朵的黑木耳……，大自然的馈赠丰厚至极。小籽儿油茶果因先期成熟已被采摘，此时树上开满了白色的茶花，取一根小蕨管，去芯，贪婪地吸吮着花蕊中的蜜糖，犹如稚嫩孩童，寻得无限乐趣。

茶花间四处飞舞的蜜蜂，怕是我扰乱了它们的清静，小手指竟被蜜蜂恨恨地蛰了一口。手指顷刻间肿胀起来，疼痛难忍。 心却是愉悦的，体肤的疼痛那么真实，这种久违的疼感，让母爱的记忆瞬间清晰呈现。儿时，我不只一次的被蜜蜂蛰过，这小小的生命的消逝，让我对它留下了刻骨的记忆，有一次被群蛰后头肿得老大，母亲抱着我，安抚着一夜无眠……

我以为疼痛会很快消逝的，也不愿再让年迈的母亲担忧，虽然手指仍然锥心刺骨的疼，但到了晚上，我一头钻进被窝，想着进入梦乡后，便会忘记疼痛。然而辗转着熬到深夜，疼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像涨潮的海水一样，一浪高过一浪。我披衣起床，摸索着电灯的开关，想查看伤势。然窗前一片银白的月光吸引了我的视线，我不由自主地走到窗前。此时已经是子夜时分了，室外天气甚好，可以望见窗外半圆的月亮，明亮而闪烁的星星，可以看见远山的剪影。

 故乡的月夜静静悄悄地，没有城市灯光的掺杂，月色下，银白的世界是那么的洁净，稻田中，还未收割的稻子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门前的晒谷坪里，铺开着白天采摘回的油茶子，油亮的皮壳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宽大的梧桐树叶儿，在微风中划着“之”字儿轻轻地飘落；房屋的后头，微风的吹拂中，不时传来嘣、嘣的敲打瓦片的声响，那是屋后成熟的板栗掉落的声音；远山，黑暗的魅影里中，不时的发出动物世界里生存与死亡的争斗声。

 我拉开门闩，悄悄地走进了这恬静的月夜，生怕惊扰了这月光下的沉睡的山村。我已经很久没有体味这样的月夜了，都市的夜晚，由于灯火作祟，已没有月夜可言了。而在故乡，在这个伤痛的夜晚，面对着这银子般鲜润的世界，我竟有了一种特别的感动，身上渐渐泛起暖意，尤如在冰天雪地中看到了一团火。

 我感激这只勇敢的蜜蜂，它用一场壮烈的牺牲，唤起了我的疼痛感，唤起了我对月夜的柔情，让我在这干干净净的月夜中感怀人生，迎来一个清清爽爽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