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刻刻》:直面生活的真相,珍惜生命的时时刻刻(一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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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你是一位家庭主妇,有房有车,有一个爱自己的丈夫,儿女双全,却感觉不到幸福,这是为什么呢?
假如你是女主人,却害怕佣人,被佣人甩脸色。虽然丈夫体贴入微、深爱自己,你也爱他,可面对他夫妇二人共进午餐的邀约,你却置之不理,这是什么缘故呢?
假如你是个编辑,长年精心照顾患艾滋病和精神病的诗人朋友,却忽视自己的枕边人,是什么原因呢?
由史蒂芬·戴德利执导的美国剧情片《时时刻刻》描绘了三位处在上述情境的女性,从困顿到觉醒,决定勇敢面对生活的心灵历程。这是一部女性主题的电影,也是一部创伤主题的电影。
三位主人公分别是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妮可·基德曼饰),家庭主妇劳拉·布朗(朱丽安·摩尔饰),出版社编辑克拉丽萨·沃甘(梅丽尔·斯特里普饰),她们来自不同的时空。
弗吉尼亚·伍尔夫身处1923年的英国伦敦郊区小镇里士满。劳拉·布朗生活在1951年的美国洛杉矶市。克拉丽萨·沃甘居住在2001年的美国纽约市的曼哈顿10街。
三位主人公之间没有任何客观关系,但在精神层面却是相关联的。弗吉尼亚·伍尔夫正在写一本题为《达洛维夫人》的小说,主人公的名字叫克拉丽萨·达洛维。 劳拉·布朗是这本小说的热衷读者,而克拉丽萨·沃甘与小说主人公达洛维夫人同名,被诗人朋友理查德称作达洛维夫人。达洛维夫人是她们的共同精神象征。
弗吉尼亚——生与死的矛盾纠结
弗吉尼亚身患精神疾病。面对疾病折磨,是带着痛苦活下去?还是逃避痛苦,选择死亡?这个问题一直在内心困扰着她。
电影用了两对象征来代表这两种态度。一是达洛维夫人与诗人,达洛维夫人象征随俗入生,诗人代表避世求死。二是乡村小镇里士满与大都市伦敦,乡村小镇代表逃离生命的喧嚣痛苦,伦敦代表充满致病刺激的生命真实所在。
故事一开始弗吉尼亚处于避世、逃离的状态,她住在乡村小镇里士满。这不是她个人的选择,医生认为伦敦对她来说太过刺激,不利于她的康复,她需要静养,丈夫兰纳德出于对她的爱,遵医嘱从伦敦搬到里士满居住。但她本人不喜欢居住在里士满,乡村的安静让她感到窒息,她觉得生不如死。
在这种心理状态下的她,是害怕回避现实生活的。起床梳洗好后,出卧室房门,她都要犹豫半天。不愿意吃早饭,乃至无意和丈夫共进午餐。害怕和人接触,哪怕与家里的佣人沟通,她都会感觉到压力。
她沉迷在自己的小说世界里,最牵动她神经的是主人公达洛维夫人的命运结局,是把她写死,还是让她活下去。其实对达洛维夫人生死的纠结,也是弗吉尼亚内心选择生抑或死,这一剧烈心理冲突的投射。
最初弗吉尼亚想让达洛维夫人死去。当她逐渐意识到自己其实是热爱渴望伦敦时,她极力抗争说服了丈夫搬回到伦敦生活,她选择了生。她选择让诗人死去,让达洛维夫人活下来。她选择了直面生命的真相,直面痛苦,活下去。
劳拉——必须满足社会期待不能做自己的痛苦
劳拉的状况,正如她自己对《达洛维夫人》这本书描述的那样:一个极其自信的主妇要举行一个派对,大家都觉得她没问题,但事实并非如此。
劳拉的家庭完全符合美国1950年代幸福家庭的标准: 丈夫有稳定的工作, 有房有车(两辆),主妇在家操持家务,有儿有女。可是她很痛苦。
劳拉早上醒来后,没有立即起来,坐在床上,手捂胸口,似乎有一种窒息感。丈夫丹在厨房,开合橱柜找食物给儿子瑞奇做早餐,把橱柜门弄得砰砰响,劳拉竖起耳听着。
劳拉穿着整齐美丽走入厨房,看到摆在台子上的玫瑰花,她对丹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该给我买花。随后,一家人谈论今天的打算,亲情浓浓的样子。丹准备出门上班,劳拉给他穿上西装。
她走到窗前,掀起窗帘的一角目送丈夫,笑容温柔甜美,但在丹关上车门的一刹那,她的笑容消失,脸耷拉了下来,内心的悲伤痛苦流淌而出。
原来她给丈夫看的只是窗帘一角,橱窗般的展示,掩盖了自己的内心。她强装笑颜,压抑自己的感受,在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儿子瑞奇远远站在她背后,在惴惴不安的背景音乐中,怯怯地看着她,不敢靠近。
劳拉决定为丈夫做生日蛋糕,她开始一步一步按照食谱做,但失败了。
这时邻居凯蒂突然来访。凯蒂外表光鲜亮丽、丰满性感,可她怀不了孕,子宫里长了东西,这是症结所在。凯蒂说如果一个女人不能做母亲,就不算是女人。凯蒂在告诉劳拉这些时,极力维持微笑,在濒临泪崩之间挣扎。又是一个“大家都觉得她没问题,但事实并非如此”的范例。她在与凯蒂的互动中照见了自己。
说到对妇科手术的恐惧,凯蒂崩溃了。劳拉过去拥抱,亲吻了她。劳拉明白了自己的痛苦来自压抑自己,屈从主流社会对妇女的期待。
电影通过做蛋糕这个意象来表达了劳拉的议题。顿悟之后,她做了一个很美很成功的蛋糕。
但社会标准的力量是强大的,要反抗谈何容易,劳拉选择了到酒店去自杀。可是当她抱着肚子,幻想自己被水淹没时,她下不了手。她决定生完孩子,再离开家庭。后来,她离家出走到加拿大,在一家图书馆找到了工作。
克拉丽萨——从固着在过去到珍惜当下的痛苦转变
起床闹钟响后,克拉丽萨快速起床,疾步走入卫生间,梳洗后,站在窗前思考,表情焦虑,食指快速地弹打着嘴唇,似乎在急速盘算着今天的行动计划。
克拉丽萨这天要为她的诗人朋友理查德举办庆祝派对,他得了诗人终生成就奖。理查德是克拉丽萨18岁时的恋人,他们有过一段短暂的爱情。从那时起,他称她为达洛维夫人。达洛维夫人是她那段短暂美好爱情的象征,是她的美好青春。
理查德说:“哦,达洛维夫人,总是用派对来掩盖内心的悲伤”(always gives parties to cover sadness)。那克拉丽萨的悲伤是什么呢?是那段短暂美好的爱情的逝去。她精心照顾患病的理查德,忽视了自己现在的生活,忽视跟自己同居了10年的同性伴侣萨利。她说当她和理查德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是“真正活着的”。克拉丽萨被困在了理查德给她的这个称呼里,她活在过去。
这种抱着过去不放的生活态度是一种病,它通过理查德外化出来。
电影用了一个艺术化的场景来呈现克拉丽萨的这种的困境。那就是她清晨去理查德家,坐电梯上去那一幕。她走进黑咕隆咚的电梯口,墙上涂着大大的黑色涂鸦,电梯门也是黑色的,最诡异的是电梯没有顶,粗糙黑暗的电梯井又黑又深,镜头从正上方拍摄,电梯像个狭小的牢笼把克拉丽萨装在其中,被四边巨大的黑暗围困。
克拉丽萨对自己的囚困不自知。后来,理查德跳楼自杀,克拉丽萨才得于从达洛维夫人这个魔咒中出来。
理查德也是抱着过去不放的人,他是劳拉的儿子,成年后的瑞奇,他无法从被母亲遗弃的创伤中走出来。
理查德死后,克拉丽萨在他的通讯录里找到了劳拉的联系方式,通知了她。当晚,劳拉坐飞机赶到克拉丽萨的家里。克拉丽萨的女儿看到她,说劳拉是理查德小说里的那个怪物。
克拉丽萨与劳拉有了一次深入的对话。理查德在他的小说里把以劳拉为原型的角色写死了,劳拉说她理解理查德为什么会这样写,因为她抛弃了他。劳拉羡慕克拉丽萨想要一个女儿,她可以有一个女儿(克拉丽萨的女儿是人工受精的),她那个时候别无选择,想过去死。抛弃自己的孩子是一个母亲能做的最残忍的事情,她不想道歉,因为没人会原谅她。她也不后悔,因为继续原来的生活让人窒息。她选择真正地活着,哪怕承受由此带来的愧疚、负罪感、谴责和压力。
劳拉的真诚袒露,让克拉丽萨动容。她离开劳拉,走到了自己的卧室,她的伴侣萨利跟了进来,她们相拥热吻,克拉丽萨回归到了当下的生活。
最后克拉丽萨的女儿给睡前的劳拉端去一杯茶,劳拉道歉占用了她的房间,问她睡哪儿。克拉丽萨的女儿说她睡沙发,并给了她一个温暖真诚的拥抱。劳拉感受到了她的接纳与理解,虽然尽力克制自己的情感,眼眶还是湿润了。
三位主人公的议题不尽相同,但都揭示了一个真相,那就是生活有时候会很痛,这个痛抑或是疾病,抑或是与社会格格不入,抑或是过往的伤痛,但她们都没有因此放弃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电影的时空背景也是在暗示着伤痛,1923年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第5年,1951年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第6年,2001年美国纽约发生911事件。1941年德国轰炸伦敦,弗吉尼亚失去了伦敦的家,被迫到了萨赛克斯的乡村生活,她选择了投河自尽。
电影以1941年弗吉尼亚投河自尽开幕和落幕,首尾呼应,用弗吉尼亚的死来反衬生。正如影片中伦纳德问弗吉尼亚:“在你的小说里某个角色必须要死去,为什么?”
弗吉尼亚回答说:让某个角色死去是为了彰显活着的我们更加珍惜生命(To let someone die is to show the rest of us love life more) ,这是对比。”
片尾,画外音响起了弗吉尼亚给丈夫遗书的最后告别。直面生活,永远直面生活的真相,热爱生活本来的样子,然后放下。永远记住我们的爱,我们在一起的时时刻刻。
这就是这部片子带给我的启示,生活哪怕是生辣辣地痛着,也要带着这个痛,好好地活着,珍惜生命的时时刻刻,带着爱,做自己,这样才能无悔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