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追求的平凡

    城市的夜晚有万千灯火照亮，而我的黑夜被挤满失落，没有希望光芒。一直苟且地期待明天的太阳。

  我叫阿备，刘备的备，今年24岁。我在雌都工作了四年，工作始终换汤不换药。

  厨房学徒这工作苦累且工资低，普通人随便进个厂都有三四千工资的情况下，却愿意拿二千五左右的工资煎熬着的。

  你去问他们，他们的回答必是近似的：打工不可能打一辈子，还是学一门技术稳妥，以后可以自己出来开店。

  我不是例外，从入行那天起就梦想着出师，然后回到家里的小县城开间小饭店。不骗你，老板娘都找好了。

  四年来我在快餐店饭店酒店间辗转，厨房中我在水台砧板打荷间流连。

  洗菜池冰冷的水给我的手留下冻疮，刀锋亲吻过我手指，鲜血把白萝卜丝染成胡萝卜丝；我熟悉每一道粤菜的配菜佐料，曾数出了厨房的602个马斗。

  我更多的时候是站在炉头师傅后面打荷，一面仔 细工作一面暗自观摩。其他人也和我一样，因为当上炉头才算出头，才配称师傅。

  我的计划是在炉头这个位置上工作三五年，累积开店的经验和资金。

  在黎明与黄昏中无数次祈祷终于迎来全部的圣光，只是事与愿违，我却实当上了炉头，但却是五日京兆。

  那时一位炒炉师傅突辞快工，几天都没有招到合适人选，又时逢忙季，大厨头一看没办法，内招。

  眼下大厨头的表侄早已调到新分店当炉头了，二厨头的儿子也是，不过听说已经辞职跟人合伙开快餐店了。打荷我最快，资历也是我最久，我不禁想应该到我了吧。可是昨天他还夸二炉下那个打荷的手脚伶俐…真让人愁。

    隔日上班，大厨头重重一拍我肩膀，“走，上炉头！”

    我控制不住的咧开了嘴，兴许是因为我买的一瓶瓶饮料；或者是我请客的一顿顿宵夜；又有可能是竖起耳朵认真听着每位师傅的传奇；所以炉头师傅们都没意见，走过去时都搂着我肩膀祝贺邀我请客，我笑得更开，险些留不住眼泪。

    当我把消息告诉我未来的老板娘时，她比我还雀跃。她是学会计的，说正好以后管账。我和她都一阵窃喜。

  我站第三炉，二厨头旁边，因为到底是新上任怕我犯错。虽然那时的员工餐都是我做的了，每道菜的配菜配料和烹饪手法都已了然于胸。但还是花了三天才适应炉头工作。

  第五日的时候，大厨头休息回家，老板过来考察二厨头还有经理去陪同。在吵杂的厨房都能听到老板的训话，二厨头回来时一脸阴沉。

  事到如今我怪当时的手贱，但不后悔之后的冲动。二厨头回来一言不发，拿起勺子一拍水龙头要洗锅，可能连水都感受到他的阴沉压抑所以畏缩着不出来。

    我看他摆弄良久，甚至都能听到他咬牙的声响于心不忍的我想要助他一臂之力。但我拿的是铲子，偏偏锋利力气也大，一挥下去水管划开了他也很配合的砸下去，所以水管烂了，水却喷了出来，喷到他身上脸上。

    “卧槽”他一声怒喝，一勺子砸到我膀子。刚到老板那里吞下的怨气，终于找到宣泄口。但是他气肯定还没消，不然不会骂我妈，一句又一句的草你()也撩起了我的怒气。我指着他试图喝止，但没有奏效。

    他明明知道，我妈去世的时是跟他请的假，他应该记得那副泪眼狼狈的。在厕所里，他也看到过我扇那个新来的耳光，原因当然是骂我那去世的妈妈。

  既然他都了解，那让我怎么留情。我先是一拳抡过去接着的是一脚，目标分别是脸跟小腹。都奏效了他弓倒在地，我又抓起打荷台上的大铜盘砸下去，在我拿起那撂碟子的时候其余人终于拉住我，但眼泪又很不争气的流出来。

    过了会，老板过来眼睛甩了圈，然后问“怎么回事？”

  “他侮辱我妈。”然后我就翻过打荷台，从后门离开。回到宿舍抽完了两包烟，还是觉得我没有做错什么，所以不需要后悔。

    还没到夜晚我的审判结果就出来了，我被开除二厨头调离，二厨头的医药费是老板出。而我除了拿到应得的工资还有两百额外的补偿。 

  我不觉得后悔，既然你对我最在意的抱有恶意，那也请恕我对你报以恶意。

    晚上拉着三两好友喝酒，不由地觉得北岛的一首诗很应景：如今我们深夜饮酒，酒杯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我决定不听从夜晚朋友劝我进厂工作的建议，我的理由充分到足以说服自己。

  既然能选的工作都只是日复一日煎熬着度日，那我就在我喜欢的行业中追求，即便都是平凡。

  我打包好行李先去了女朋友的住所，她很惊讶。我搂抱着她却别过头跟她说我被炒了，因为我不想看到有关于我的失望。

  她把我的头扳过来与她对视，问我“是否记得我们怎么走在一起的？”

  我说当然记得，在朋友庆祝生日的ktv上她问我，“为什么厨房学徒工资这么低还做了两年？”

  我说我想当厨师然后找个吃货养着当老婆。

  她眼睛一亮说“我就是吃货！不用找了！”我们就是这样一起的。

  然后她说，“反正你现在就算不当厨师炉头，也会做饭给我吃，所以不用怕我失望。”

  有了老板娘的鼓励我也没时间忧伤，踏上了寻找工作的征途，寻寻觅觅了半个月，经历的诸多挫折，王天终于不负有心人。

  我是在罗湖区看到的后厨房招聘。

  我硬着皮头应聘炉头，因为我年轻所以那位厨房老大很犹豫。我便向他解说我的经历，又自愿降低职位固有工资请求他给我三个月试用期，他终于点头答应，愿意给我机会。

  如今已经过去大半年，上个星期要女朋友过来，我跟老高说，“老高，我有事要请天假呗，我媳妇过来。”

  老高眯着眼一阵笑骂，没有拒绝我。对了老高就是我现在的大厨头。

  现在黑夜很平静，太阳如期而至。生活工作波澜不惊，梦如细水积湖泊。

  会有一天，有一个地方从夜幕降临开始点亮光芒，到太阳升起期间不会有一丝黑暗。哪里的夜晚不只有快乐没有失落。

  那里就是我的饭店，我的梦想，也会是两个人平凡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