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六）

  雪花像散落的白色花瓣轻盈灵动，落在地面上聚集起来像铺上了一层白色的棉絮。节日的灯笼就像悬在白色夜空里的红日，窗子里面灯光通明，白亮亮的如同白昼。透过玻璃能看见一束花氤氲在不断升腾的白色雾气里，一家人正围着饭桌夹着在铜锅里不断翻腾的酸菜白肉，标准的北方节日大菜。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温馨的宁静，屁屁嗖的冲了出去，在门口出奶声奶气的叫着。

    “庆嫂子，玉花嫂子……刚刚……没了……”桂香的眼睛红红的，并没有理会脚下闻东闻西的屁屁。

    艳红一时间僵僵的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阵艳红带着憋闷的鼻音说道:

    “秀英……知道没……”

    “先和她说的，她收拾好马上过来”桂香回答着艳红。

    “那等我一下，我也收拾一下”艳红边说边拉着桂香走到隔壁房间，让她先坐一会儿……

    “大龙媳妇儿，没啦？”玉庆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问着艳红。

    艳红没有说话，只是一边点头回答，一边收拾着。玉庆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突然望向一边还在大快朵颐的洪大，只是洪大边吃还边逗弄着等待吃肉的屁屁。

    “让儿子，开车和你们过去吧……”玉庆对着艳红说道。

    艳红听到玉庆这么说，看了看在那里又吃得正酣的洪大，又看了看窗外被映得通红的雪地心里泛起了犹豫，这时一直闷头吃饭的洪大开口了:

    “行，这碗饭马上吃完”说完还猛扒碗里的白米饭……

    车子缓缓的行驶在路上，行进过的地方拖出一道长长的轮胎印迹。艳红手里捧着一个花瓶，翠绿的茎杆上有几颗饱满的花蕾。忽然桂香的手机响了，是莹莹的电话。

    “婶儿，别来了，我妈已经送殡仪馆了”电话那头莹莹带着浓重的鼻音。

    手机是外放众人都听到了电话的内容，洪大也缓缓的把车停了下来，而桂香却继续问道:

    “在哪个殡仪馆”

    听到桂香的话，洪大不禁眉头皱了起来，现在并没有走出多远而且是过节，今天又是雪天，出行本就是不太合适的。秀英同样向桂香投去异样的目光，艳红只是紧紧的捧着手里的花瓶。一时间车子里只有嘈杂的手机外放与桂香的问话，其余人都默不作声……

    “是城郊北边的殡仪馆……”桂香对着洪大说道。

    洪大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打开手机导航，将车子启动，改变了行进的方向……雪天路滑，洪大的车子开的非常缓慢，而城郊殡仪馆的路又很远。不知道车子里寂静了多久，突然桂香开口说道:

    “今天多亏有大侄儿了，不然这么远的路，这大雪天上哪找车去”洪大并没有恢复这句干干巴巴的夸奖，继续在这日子里，天气里，大半夜的还开车去殡仪馆这样的地方，仅仅是他看见了母亲那悄悄滑落的泪珠……

    一向没怎么说话的秀英突然开口了:“哎，桂香，你女婿不是在你家吗，你咋没叫他开车呢”

    一向快言快语的桂香突然被人这样问一下子愣住了，然后支支吾吾说道:“啊……啊……那个……我女婿他喝酒了”

    “可不的，这大过……”秀英没有出那个节字，本来是阖家欢乐的喜庆节日，但玉花终究是再也没有机会感受这人间的悲欢了……

    车子里又再次陷入了沉默……车子依旧缓缓的向前行驶着，雪花依旧轻快的在人间飞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