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康路|梧桐树下的风花雪月（3）
有这样一条马路——
它坐落在喧闹繁华的大都市上海城区
林荫道两旁布满法国梧桐
它叫武康路
不知是它成全了无数名人
还是无数名人成全了它
它有你想象中
老上海该有的全部模样
今日讲述：密丹公寓
03 密丹公寓
坐标：武康路115号
主题：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主角：孙道临&王文娟
密丹公寓（图片来自网络）
岔口拐角处的灰色建筑便是大名鼎鼎的密丹公寓。1931年德国人所建的老公寓，为现代派风格的仿生建筑，一梯一户，别致旋转楼梯。整座建筑模仿的动物，即是大象。表演艺术家孙道临曾居住于此。
梧桐落叶下的林荫道，还记得每一个一直走下去的夜晚。恋爱时，沿着蓊郁葱茏的法国梧桐林荫道，孙道临和王文娟常常一走就走到了深夜。
当时孙道临住在密丹公寓，王文娟住在枕流公寓，两处相距也就20分钟的步行路程。每次孙道临送王文娟回到家，却赖在门口不肯走。王文娟便说：那我送你。
于是两人再次折回到武康路，到了密丹公寓门口，孙道临说，还是我送你吧。二人就这样绕着武康路、华山路、湖南路、淮海路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孙道临把王文娟送回到枕流公寓。
真正的爱情并不一定要像琼瑶奶奶的剧中一般轰轰烈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平淡的两人，就那样缓缓地散着步，聊着天，只消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便胜过了所有的甜言蜜语，所有的海誓山盟。
鸡子榨面
（图片来自网络）
孙道临第一次到王文娟家里吃饭，是个有趣的经历。那天吃鸡子榨面——王文娟家乡的特产（王文娟是浙江绍兴嵊州人），用自制的米面放上笋丝、鸡蛋、咸白菜一起煮。
而那天，王文娟吃了两口就忍不住皱眉，因为面实在硬得难以下口。而孙道临却连连说“蛮好蛮好”，一边把面吃了个精光。
后来，王文娟问孙道临，那天的面到底硬不硬，他扮个鬼脸笑说：“你家的面再硬也是好吃的。”
不由地想起，张爱玲在《半生缘》里写道，沈世钧第一次到顾曼桢家里吃饭的时候，顾曼桢的弟弟戏弄他，在他的汤中放了好多盐，而沈世钧一声不响地全部吃了下去，还直说好吃好吃。
或许，真爱就是如此吧，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你的身上，哪里还顾得上饭菜是什么味道？和你有关的东西，我全都喜欢。
但他们的爱情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孙道临
（图片来自网络）
孙道临曾向王文娟讲起自己的人生经历。父亲是留学比利时的工程师，从小家教极严，严格过着循规蹈矩、一丝不苟的生活。
早在崇德中学念书时，他就受同窗好友朱迈先等人的影响加入共产党。七七事变后奉命转入地下工作，担任北平“民先”的负责人，随后进入燕京大学哲学系就读。
由于地下党组织遭到破坏，他也受到怀疑被捕，所幸一直未暴露身份，也未给组织造成任何损失。出狱后，他曾多次设法联系党组织，却始终未果。
此后，他回到燕京继续学业。直到太平洋战争爆发，又因参加爱国学生运动再次被捕。出狱后因为不愿在日本人掌控下的校园念书，又不忍给病弱的父亲增加负担，独自一人在北京交道口养羊，早上骑着自行车挨家挨户送羊奶，夜晚一个人在灯下看书学习……
越剧《王派宗师》
（图片来自网络）
两人的恋爱消息很快就被组织得知了。由于孙道临复杂的背景经历，组织曾多次派人找王文娟谈话，“你知道他的过往吗？”
起初，王文娟都能冷静地面对：“我知道，他和我说过。”“那你就不应该和她在一起。”即使如此王文娟也从未在孙道临面前说过任何委屈。
屋漏偏逢连夜雨。除了感情危机之外，王文娟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声带小结问题日益严重，已经严重影响了演出。
适逢孙道临出差，两人正处于情感危机之中，王文娟最终含泪独自去做了手术。出差回来后的孙道临得知此事，连忙赶来，心疼又略带责怪的口气问她：“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眼看着恋爱的阻力越来越强。多位领导轮番上阵，王文娟的压力越来越大，如果坚持结婚，她可能要考虑退党。在那个年代“退党”的影响会更坏。于是王文娟还是不得不做出了决定。
此后，孙道临再也没找过她。
上海最有情调的信箱
（图片来自网络）
而很久之后的再次见面，是在大光明电影院开完会，门口停着上影的厂车，秦怡热心地招呼王文娟搭车，她刚上车，就听见秦怡喊：“道临，你怎么不上来，快上车啊！”“不，你们坐吧。”循声望去，只见他的身影一闪而过。只有她明白其中缘故，内心不由地刺痛。
那段时间王文娟十分忙碌，表面上一切如常，但心里明白，自己放不下那段感情，它就好像扎在心上的一根刺，她是爱他的。过去演戏时，总是反复揣摩人物如何才能感觉到爱上了那个男主角。等到真正经历过这一切才知道，当你会为了一个人心痛时，答案自然就在眼前了。
心意既明，又何需犹豫。
王文娟终于下定决心到密丹公寓去看他。孙道临的母亲说道临有事出去，很快就回来。这时他回来了，看见是王文娟，顿时愣了，手足无措地说：“你来啦？我……我去给你买蛋糕……”
回旋楼梯
（图片来自网络）
说着飞快地转身冲了出去。王文娟在书桌前坐下，一眼看到桌上放着一叠以前她写的信，有些句子，他还着重用红笔划了线。“真是个书呆子……”心里想着，王文娟的眼泪已经忍不住落了下来。
从此，他们终于恢复了交往。淮海路上，再次出现了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清冷的空气中弥漫着烟花爆竹的味道，孙道临感叹：“一年过去了，我们还在这里走来走去……”
无法结合，不忍分开，留给他们的选择只有等待，那年，他40岁，她35岁。他们不知道，这样的等待，会是一年，两年，还是更久？又或许是，一辈子？但只有他们彼此明白，他们已经做好了就这样到白头的准备。
看不下去他们如此痛苦纠结，张瑞芳趁到北京的机会，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周总理和邓颖超。
武康路梧桐林荫
（图片来自网络）
秋天，王文娟随剧团出访朝鲜回北京时，与邓颖超相见了，邓颖超说：“道临的问题，组织上都了解。参加学生运动时他还年轻，当时的斗争形势十分复杂，他被捕是因为组织受到破坏，并没有给党造成任何损失，事后还想方设法找过组织。解放后他各方面表现都很不错。你回去后跟道临说，不要有顾虑，继续好好为人民工作。”并且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笑着祝福：“道临是个好同志，我和恩来觉得你们两个挺合适的。”
此时的王文娟，早已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回到上海，王文娟将邓颖超的话说与孙道临，多年的等待与风雨，终于在这一刻，换得了彩虹的光芒。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