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第一次绝望
2016年1月18号,历经十个小时的交通,我到了上海的临时住所,十二平米,一张单人床,老旧衣柜上面挂着坏掉的空调,一张桌子,厕所间的灯时好时坏,生锈的淋浴器,构成了我接下来一个月的生存环境,斜对面是我父母的房间,一模一样的房间,不过他们房间的设施还完好,多了一个电视,老式大背头的那种。
两个房间在宾馆的顶楼,按月收租,住户们大多是来上海打工的人们,父母隔壁是一对夫妻,每天都会吵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方言,吵起来很像唱戏。
来这之前跟母亲通过电话,她说,他们租了间公寓,格局大概与我的宿舍相同。我听了感觉还好,临走前一天,母亲忽然说,环境有点艰苦,希望我能接受。直到我到了地方,我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这么一间只有十二平米的房间中,实在有一种伸展不开的感觉,逼仄的空间紧凑的摆放让我产生了难以呼吸的错觉,四姨奶语音让我适应适应,我苦笑着回复她我尽力。
在我二十年的人生经历里,这大概是最艰苦的环境了,但人的适应力是极其强悍的,从始至终我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嫌弃与不耐,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什么,至少现在不行,同时,还有很多优秀的人,生活在比我还差的环境里。
我到上海的时候正是最冷的时候,父母便让我白天尽量去他们的房间,这样就可以共用一个空调以减少电费,同时使用他们房间的无线网络。这间宾馆并没有覆盖wifi,住户要开通的话,需要每个月支付五十元。
我们在老家有一套房子,小时候房子住着五个人,爷爷奶奶跟我们住在一起,后来爷爷奶奶相继去世,我便单独住在一个房间。母亲的工作一直稳定,父亲却不太安分,从我记事起,他们就经常吵架,父亲当过工人,也去农村养过蛙,后来学了CAD等工程软件,找了个稳定的工作,又嫌工资少,拉了朋友出来单干,大概维持了三个月就散了,又去北京又去上海,在上海有老板赏识他,安稳了一年又找人创业,然而创业未半,合伙人欠债跑路,又晃晃悠悠几个月,才找到了现在的工作。
我母亲就是为了这个合伙创业的事才去上海看着我父亲,怕他又弄出什么岔子来。我跟父亲其实是聚少离多,初中起他就大段时间在外边,在我的印象中,他总是一副极有底气,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次见他,发现几乎有些不认识他了,他更老了,心也老了。
他不再去谈论发财致富,他也不去学习新技术,休息的时候玩小游戏,看看电视,指责我和母亲一些不合他规矩的行为,抗拒思辨,他已经纯乎是一个小市民了。
母亲让我探一探父亲的底,因为他实在是不说实话,母亲到现在也不能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工作,叫他带母亲过去是绝对的不行,哪怕是给介绍一下同事都是禁区,逼急了就一句离婚,现在哪怕是一点小事都能吵得不可开交。出去有开销,他们都是AA的。他们就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中生活。
昨天母亲叫我找他要生活费,她说,要是真没有工作没有钱,咱们再想办法,我也不是养不起你,但是要是有钱,他攒这干什么啊,你替我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夹缝之中,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我为我不能坚持而绝望,我为我屈服惰性而绝望,我为我不能直面人事而绝望。
日子还要过下去,也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