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刀

要说镇上那家档口卖猪肉最好的，那肯定要数老黄头了，每天早上六点多，就会有一大群老妇人在他的档口等着他的到来。

“来，来，来，让一下嘞，猪肉来咯！新鲜刚杀的猪肉来咯！”这是他每天都要喊一遍的话。

说话的同时，他早已把半条猪肉扛上肩往档口桌子上一放，他每天都会卖一整条猪，有时还不够卖，只有早到的人才能买到他的猪肉，晚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要他把猪肉往桌子上一放，那些老妇人便拿起一把割肉刀，割自己想要的，什么五花肉、猪颈肉、梅头肉，每个人都可以随处割，他不会管你怎么割，等你割好后，拿给他称就行了。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在他这里买猪肉的原因，其他档口都是你说要那块，然后挡主去割给你，有时他割得未必是你想要的，但又不能不要了。

但老黄头这里随便你割，想要那块割那块，想要多少也随处你割。

老黄头五十多岁，个子很高，有180m左右，四方脸，平头装，一双大耳朵，一个红红的酒糟鼻，双眼永远都是耷拉下来的，好像没有睡醒的样子，他的脸每天都是通红一片的，他喜欢喝酒，每餐都要喝，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

“喝了酒，杀猪的时候才有力气，这样才能一刀毙命，猪肉才会好吃。”

一件背心，一条卷起裤脚的西裤，一双拖鞋，一张通红的脸，这是他每天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形象。

他有一把跟其他人不一样的杀猪刀，因为他身材高大，双手比较大，所以他的刀要比别人的要大很多，重很多，刀身由合金钢打造而成，表面有浮雕纹饰，刀柄是由黄花梨木制而成。是这把刀带他入行的，他深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所以，在他还没有开始卖猪肉前，他就已经去打造了一把趁手的杀猪刀。

老黄头早年间在大城市打拼过，他曾开过出租车，那时开出租车还是个比较赚钱的行业，他也赚了不少钱，但他很喜欢赌博，一赚到钱就去赌，“十赌九输”这是不变的真理，也是赌徒的宿命。所以，他赌到最后把自己的事业也搭进去了。最后不得不回来老家从事其他的工作，而喝酒也是从他回到老家后开始的，卖猪肉就是他选择的第二份工作。

凭着他不怕苦，不怕累的干劲，他很快就赚到了钱，在卖猪肉的这些年中，他建好了房子，娶妻生子，孩子也初中毕业了。生活也算过得快活如意。

这段时间，老黄头老是感觉没精神，右侧上腹时不时会疼痛，一开始他还不在意，觉得忍一忍就过去了，但有一天早上，他痛的厉害，实在受不了，就去医院检查了，检查结果就是肝癌晚期。他听到这句话时，坐在椅子上久久不动，两眼放空，轻轻地说了一句: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那段时间，他的档口停了一个多月，那些老妇人，每天都盼望着他开档卖猪肉，而他傍边的档口却不想他开档，因为老黄头没有卖猪肉的这个月，他家的猪肉卖得很好，收入增加了一倍。

等人们再次看见他档口打开时，站在档口前面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而老黄头已经坐在一旁，只见他时不时在指导那小伙子怎么切肉，砍骨头，而小伙子也学得很用心和卖力。大家看见老黄头在，那自然就去他那里买猪肉了。大家又回到了那个任意割肉的快乐时光。

三个月后，那档口还是和往常一样，六点多就开档了，但来得不是老黄头，而是那个小伙子——他儿子，大家都心知肚明怎么回事，但都没有问他，而那小伙子拿着那把杀猪刀切着猪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