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说什么》33马蹄

2023-03-21  本文已影响0人  和弦夜光杯

原文:

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龁(hé)草饮水,翘足而陆,此马之真性也。虽有义台、路寝,无所用之。

及至伯乐,曰:“我善治马。”

烧之,剔之,刻之,雒(luò)之,连之以羁馽(zhí),编之以皁(zào)栈,马之死者十二三矣;饥之,渴之,驰之,骤之,整之,齐之,前有橛(jué)饰之患,而后有鞭策之威,而马之死者已过半矣。

陶者曰:“我善治埴(zhí),圆者中规,方者中矩。”匠人曰:“我善治木,曲者中钩,直者应绳。”夫埴木之性,岂欲中规矩钩绳哉!然且世世称之曰:“伯乐善治马,而陶匠善治埴木。”此亦治天下者之过也。

吾意善治天下者不然。彼民有常性,织而衣,耕而食,是谓同德;一而不党,命曰天放。故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视颠颠。

当是时也,山无蹊(xī)隧,泽无舟梁;万物群生,连属其乡;禽兽成群,草木遂长。是故禽兽可系羁(jī)而游,鸟鹊之巢可攀援而窥。夫至德之世,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恶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无知,其德不离;同乎无欲,是谓素朴;素朴而民性得矣。

及至圣人,蹩躠(bié xiè)为仁,踶(zhì)跂(qǐ)为义,而天下始疑矣;澶(dàn)漫为乐,摘僻为礼,而天下始分矣。故纯朴不残,孰为牺尊?白玉不毁,孰为珪璋?道德不废,安取仁义?性情不离,安用礼乐?五色不乱,孰为文采?五声不乱,孰应六律?夫残朴以为器,工匠之罪也;毁道德以为仁义,圣人之过也。

夫马,陆居则食草饮水,喜则交颈相靡,怒则分背相踶(zhì)。马知已此矣。夫加之以衡扼,齐之以月题,而马知介倪、闉(yīn)扼、鸷(zhì)曼、诡衔、窃辔。故马之知而态至盗者,伯乐之罪也。

夫赫胥氏之时,民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含哺(bǔ)而熙,鼓腹而游,民能以此矣。及至圣人,屈折礼乐以匡天下之形,县(xuán)跂(qí)仁义以慰天下之心,而民乃始踶跂好知,争归于利,不可止也。此亦圣人之过也。

十行采集:

1.以伯乐为代表的以自我为中心的人类,何曾考虑过马儿的喜怒哀乐,更何曾考虑过其余生物与我们共存一隅所被迫承受的境遇有多么不堪?

2.三个妙喻一气勾连,把奉行万物因我善治而为我所用的原则、人对物的危害,以组合的方式缤纷而出。

3.庄子并不反对“仁义”,而是反对儒家将仁义口号化、工具化。借马为喻,以马说事。庄子说以仁义为治是违逆了人之本性、民之本性。

4.庄子极力批评的“圣人”,主要指当时在位者“诸侯”,其中多是篡夺窃位之流。《胠箧(qū qiè)》中说“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5.出于对儒家王道治国困境的担忧,庄子转向了他所追求的逍遥境界,最终走向了逃避现实、追求单纯精神逍遥的道路。

6.《道德经》:“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顺应自然,顺应民心才是真正大道,才是一种真正的领导和治理国家的方法。

7.虽然庄子追慕上古社会和否定社会发展的观点不可取,但他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强调不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人甚至强制于人,则是大有可取之处的。

8.庄子以“自然”为唯一原则,超越世俗道德约束,甚至超越人类中心观念的思想,以及他对人性与自由的尊重,就显得益发难能可贵。

一行精华:

夫埴木之性,岂欲中规矩钩绳哉!

同乎无知,其德不离;同乎无欲,是谓素朴;素朴而民性得矣。

触动,反思,改变:

只谈治理,忽视被管理者的自由意志,是一种极端。而放任、放纵所谓的天性而不管,又是另一种极端。“一管就死,一放就乱”,正是这两个极端的形象描述。在治理与释放天性之间寻求一个平衡,是所有管理者都应该思考的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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