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回家记
想念故乡的风土人情,于是借着国庆中秋长假,匆匆启程。
刚刚经历国家三级甲等综合医院的现场评审,长时间的鏖战,已然身心俱疲。没有任何准备,孑然一身的走上归家的路。
本来是要搭乘老乡的顺车,但由于前期沟通不畅,临行才知出了纰漏,以致无车可乘。成都站亦是一票难求,想想飞机也只能到兰州中转,便作罢了。家,还是要回的。情急之下,从成都赶至绵阳,抢购一张到平凉的硬座,如获至宝。
原本无心留恋绵阳,奈何江油地震,导致铁路停运,全线晚点,绵阳站全面封站,武警、特警与站前广场滞留的旅客对峙,我想这乌泱泱的一众旅客,大部分是奔着家的方向去的吧。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也罢,何不领略一下“李白出生地,中国科技城”的魅力?
华灯初上的绵阳没有月亮。这座涪江、安昌江、芙蓉溪三江汇流的城市,处处涌动着新潮——创新创业高潮迭起、新楼盘鳞次栉比、新商机层出不穷;这块孕育了李白、欧阳修、文同等杰出人物的土地,又保留着几分古色古香——沿江的茶楼、复古的学堂、芙蓉汉城特色街区••••••我看到一位母亲,街边支摊,缝衣补鞋为业,摊边堆满边角料的桌上,一个七八岁的男童,在伏案写字,穿着一双千层底的小脚丫,在桌边的杠条上晃来晃去,一街之隔的对面,万达广场上跟他年岁相当的孩童,在父母陪伴下脚踏溢彩冰鞋,翩翩起舞。这是属于他们的同一个时代,却不知道被什么划拉开来,形成如此泾渭分明的两种童年?
列车晚点,我在车站附近的一家茶馆暂歇,老板是小两口,儿子才四岁。一杯竹叶青上来,两人便又各自找沙发蜗起来,抱着手机去玩儿了,小儿兀自嬉闹,得意时喊爸妈,结果真应了那句话——喊爹爹不应,叫娘娘不灵。稍顷,男老板在微信群里发语音说道:“你们也发个红包给我们灾区人民嘛,支持一下灾区建设嘛。”我心想跟地震稍微沾点儿边的就是灾区了?按照这个逻辑,抗战期间的中国怕是无一寸河山不是沦陷区吧。
不到一杯茶的工夫,男老板就在群里收到“救济款”二百多元,他开心的炫耀,不知是否又有大的款项入账,他豪爽的吼一嗓子:今天大家免费喝茶,都算我的,以后常来啊!几桌搓麻的和零散客人跟着叫好,表示一定常来。老板一边“装”灾民谋取善款,一边回馈老客户赚取人情。这生意经念得实在是高,就是不怎么会带儿子。
茶喝得索然无味,于是大吼一声“买单”。老板跑过来说:25元,不过我刚才说了,免单。我冲他笑笑,摸出25元摆在桌上说:别介啊,支持灾区人人有责嘛。小儿在旁边吆喝着让他爸看他舞长龙,依然没人理会。我起身背包,临出门冲小儿一笑,乖,摸摸头。算是对灾区留守儿童的慰藉吧。
在我仰天大笑出门去之际,老板一定在心里骂我有病。但我对他只有佩服,我佩服他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浑浊世间,摸得一手好鱼儿。地震灾后尚可重建,但精神家园一旦崩塌,可重建否?
铁路部门通过道路检查,宣布地震并未对道路造成影响,晚点列车相继发车。时至夜半,终于上车。屁股一沾这辆绿皮机车的座席,就有一股莫名的兴奋,是因为距离踏上故土还有18个小时吗?
都市的霓虹不再闪烁,窗外的风景换成一轮孤月。在这列发往库尔勒的绿皮车上,我想起和庆涛、军红、晓琴在列车上畅聊一夜的情景,同样的绿皮机车,同样的夜晚,同样都是热血青年,就连抽旱烟的大爷、光脚板的大哥、奶孩子的少妇都那么相似,唯独不见穿吊带的姑娘,也是,已入秋凉,吊带姑娘都脱单了(加衣服了)。而今一晃却是五六年不见,纵然时光的脚步像这绿皮机车行进的速度,我们也难以追得上、留得住。
也无睡意,便翻开随身带的《燕南园往事》来读,这个时候,相较于鼾声如雷的卧铺车厢,硬座车厢灯光长明的巨大优势便显现无疑。昏暗灯光下,我翻开北大未名湖畔学界双璧汤一介、乐黛云夫妇的散文集,这本由半个多世纪的风风雨雨和五味杂陈,结成回忆家国往事的著作。文字平实厚重,深厚的亲情和时代烙印下的忧伤令人动容。汤用彤老先生一家的家学渊源,令人钦佩。
观古今于一册,扶四海于小园。时代在变,世道人心在变,而只有家园依旧、亲情如故,衍生而来的家风,更是绵长。所以,我认为家的意义便在于:家不光让我们记得住乡愁,也让我们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向何处去,更让我们知道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这一切,都在“家”形成之初便已注定。
十月一日下午,抵达平凉。到舅舅办公室,看到这个功成名就的中年男人还在案牍劳形,顿然觉得自己前段时间加班不足挂齿。辗转大巴到静宁县城,已是天色将暮,城乡公交到家时,已是八点多了,母亲等在巷口,饭菜热在锅中。
以前回家,不是顺车就是飞机,来不及细细品味回家的心情,便被相逢的喜悦完全冲淡,此番回家虽然历经辗转,但也让我在这个过程中体味到了许多。在此要说声抱歉:引弟、贾姐、元康,说好的聚会没有聚,一方面是因为忙,另一方面,你们知道,像我这样没出息的娃,回家就爱在家蜗着,哪儿也懒得去。
至于假期和返程,又是另外的故事了。如有兴趣,请留言。
再会,我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