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歌

“一九二九不算九，三九四九押门叫狗，五九六九开门大走，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又一九，犁牛遍地走”

这是在我们当地民间广为流传的一首数九歌。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这首数九歌老是萦绕在我的脑子里，同时父亲的面孔也在我的眼前晃动，耳边也回响着父亲的声音：三九四九押门叫狗……

孩子小的时候，很爱感冒，尤其到了冬天更是让人提心吊胆，孩子打个喷嚏都能让我的心揪起来。

一到冬天，我心里就天天盼着严冬快点儿过去，常常掰着指头算今天是几九的第几天了。

那时我只知道有数九歌，但开头总是记不住，还有中间数到五九六九那儿也容易被卡住，于是随口就问身边的父亲。

父亲每次都耐心的告诉我。父亲温和的语气让我感到无限的宽慰。

在我念叨的时候父亲常常笑着安慰我，到了五九就好啦。

那时，我不上班，常常在父母家一住就是几个月，有父母的陪伴，我觉得很幸福。回家后整个白天就是一个人。而且也免不了和老公因为一些生活琐事发生矛盾，即便没有矛盾，那种单调乏味辛苦操持的日子也让我觉得没有意思。说到底还是我俩那时都年轻气盛相互之间缺少一种互谅互让的氛围，我们分工明确，但缺少温情。

在父母家，有他们的陪伴和关爱，即使吃的依旧是粗茶淡饭，也免不了劳作，但日子过起来就有滋有味儿多了。

孩子小时候我没奶，在父母家他们就很辛苦。那时孩子喝的牛奶还是当地产的散装牛奶，喝之前需要把牛奶在火炉上加热直到滚起来，因为家里还没有冰箱，晾凉之后就放在洗干净的输液瓶里，再把输液瓶吊在冰凉的水瓮里。

这项工作总是由父亲来完成的。

冬天的早晨，父亲总是第一个起床。因为送牛奶的来得特别早，大约五点半就来了，来了以后就站在院子里的半山坡上冲着院子大喊：牛奶。早已做好准备的父亲闻声立刻下了地，边穿衣服边匆匆的往外走去。

父亲取回牛奶也就不再睡了，开始了生炉子、用刷子刷输液瓶、热牛奶等例行事物。一向寡言少语的父亲默默的有条不紊的做着这一切。

那时的父亲动作还很敏捷，不像现在，现在的父亲已经变得干瘪枯萎，就像秋风中的一片树叶，风一吹就会跑。

看着眼前的父亲，我常常觉得不可思议。一向粗心的我一直没有注意到父亲是怎么一点点的变成这样的，昔日的父亲哪里去了？

那天离开家时，我轻轻的抚摸着父亲枯瘦的、黑黑的布满零星老年斑的胳膊，心里酸楚不已。

我匆匆的和父亲说了一句“过年见”，就再也没有勇气多看父亲一眼，更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我的声音暴露出我内心的情感。赶紧关上门走了。

事后，当我鼓起勇气打开自己临出门时匆匆给父亲拍的一张照片时，此生第一次我读懂了父亲。父亲的脸上写满了落寞，眼神透露出心中的忧郁。

我的心碎了……

想起过去，我常常感到遗憾不已，遗憾自己那时太年轻，还不懂生活，一切都是顺其自然，没有更好的品味和珍惜当下的生活，如果能够再回到过去，我一定会让它过得更有意义。

那时的我远没有想到那段生活在我生命的长河中竟然那么重要，我常常忍不住要去回想它。

那时我们在经济上都不行，可是生活中却常常充满了欢乐；现在，物质上大家都比以前强了，可是生活上却各有各的不如意。

也许，这也是我怀念过去的一个原因。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总是不能同时拥有某些东西，就像现在，我们有了一点儿钱，可是，我们都已不再年轻，身边的环境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当初，我们天天盼着孩子长大，现在孩子大了，可是新的矛盾出来了。当年，我还年轻，父母岁数也不大，我们都没有那么多的思虑，尽情的享受着生活带给我们的欢乐，现在，父母老了，常常觉得力不从心，而我看着他们日渐衰微的身体，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那滔滔不绝的河水表明一切都在流逝，一刻不停的流逝着……”

还是珍惜眼下吧，因为很快眼下也将成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