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木脸和尚

爹……

众人也愣了，钱昊然自己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知怎么了，没头没脑的喊了一声爹，和尚也好像感觉自己抱着一个大男人，有点不太合适，就松开了手臂，铁臂一扯，钱昊然向后一退身，这才仔细打量一下面前的这堵墙，是个和尚，看着举止投足和自己年纪应该差不多，可感觉异常的怪异，怪在哪里呢？自己也说不清，刚想再仔细看一下和尚，却又想起自己愣头愣脑地喊了人家一声爹，钱昊然顿时感觉有些羞臊不安起来，心里骂自己的脑袋被驴踢了，脑袋秀逗了，进水了，自己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居然像一个没娘的孩子一样，对一个陌生的男人，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的和尚，喊了一声爹，自己一定哪里出毛病了，而且是在大白天在众长工面前，唉，这次丢人丢大发了，钱昊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这次从一开始就很诡异，老和尚莫名其妙的出现了，火烧火燎的想要进东家里屋，两个大男人在门口，隔着一门帘子相碰在一起，老和尚居然抱了一下东家，看东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显然没有任何思想准备，而在这时剧情突转东家东家居然无比清晰声音洪亮而且是包含深情地叫了一声老和尚爹……这一幕幕原本看似应该是朝着喜剧方向发张的，却没有一个人笑出声来，不仅是钱昊然，就连平日里没什么正行的长工们，也没有一个笑的，众人好像陷入了一种深思，一定有一种很明显的异样明显到是个人都能感觉到的那种异样就在眼前，对，或者是一种感觉，一种公认的不可能发生的却真实发生了而且就在眼前的那种感觉。

你们有没有发现东家和这和尚感觉很像……年轻人经验轻，少不更事，不稳重，嘴最快了，小三子，想都不想一下就脱口而出，率先打破了沉默。

怎么可能，东家是东家，和尚是和尚。沈四，最会遛马拍须，马上嗅到了献媚的好时节。

这我知道的，我说的是感觉，难道你没觉得，感觉他们好像么？一样的体量，高低胖瘦太像了，就好像是同一个人穿了两件不同的衣服一样，还有呢，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像了，刚才和尚回头的时候，你们不是也愣了，是不是……小三子的爹赵三脸一下青了，难道……，不行，眼看自己的孩子要闯祸了，老爷子急了，一把薅下小三子的帽子，一记大耳刮子呼了过去，把小三子打蒙了……

爹，你疯了，打我干什么？……

就你能，给我滚回家去，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毛孩子，插什么嘴，给我滚回家去，你娘在家等你了，快点给我滚……赵三真生气了，一脸铁青，好像身子还在一直打哆嗦……

自作聪明的小三子正说着高兴，仿佛全世界就他最聪明，知晓了天大的秘密，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却无缘无故被老爹一顿暴揍打断了，心里的那个难受呀，就好像怀揣了二十五只大耗子——百爪挠心。农村养孩子没什么教育，特别是养育男孩子，就一个字——揍，不听话就揍，听话不听话都揍——美其名曰梳理权威，让你怕，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老子身为老子，老子说了算，所以农村孩子，确实顽皮，但也皮实，有些还真属于不打不行的类型，所以呢，父亲在很多孩子们的心里就好像恶魔一样差不多，从小打起来的，心里都有阴影了，所以即使孩子长大了，父亲变老了，那种怕却根深蒂固了，所以小三子虽然嘀嘀咕咕还不死心依依不舍，还是想赖着把那点大家都看出来的事情讲讲，赵三看孩子还是不知趣，真是又气又恼，脱下鞋来，就想过去接茬打，小三子看爹真地生气了，这才一溜烟跑回了家。

一点没错，太像了，那种感觉就好像真假美猴王一样，特别是和尚被众长工呵斥住时，那一回头，那时刻，那感觉，那氛围，太像平日里东家训斥大家不要偷懒耍滑时的场景了，大家都恍惚了，愣在那里，等着训话呢，不想真东家和假东家撞了个满怀，这一撞，大家更愣了，不仅是感觉像了，事实上也像，小动作也像，高矮胖瘦，举止投足简直一模一样，这十足的相像足以让人瞠目结舌，平时我们判断一个人，特别是近视的人有经验，当一个人远远的向我们走来的时候，我们还看不清那个人的五官面目的时候就已经早早认出那个人是谁了，靠得就是看他身体的整个形态，举手投足时的习惯，甚至就是靠着看着他远行的身影时的那种感觉，所以呢，虽然那和尚戴着一张木脸，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最基本的目光判断和心理认知，他就是一个带着木脸的东家，或者准确的说又来一个一模一样的东家，那种相似不是双胞胎似的形似神离，而是那种高度一致的相似，相似到令人感到有一种不安的氛围正在笼罩，我们平日说的真像，大多都是相像而已，用相似度来衡量的话，就是50%左右上下浮动的相似，我们心里都都清楚，只是看着像而已，其实截然不同，但当相似度突破了80%，人的感觉就会完全倒过来，我们心里明明知道不是一回事，应该有所不同，却感觉却无比强烈，无比的相似度如果超过了90%多，人就慌了，简直一模一样，眼睛成了慌乱无助的存在，因为它找不出不像的地方，为自己的心里不是一回事做证据，人是很脆弱的存在，很容易不安起来，就好像大自然中，空气拒绝真空一样，只要有机会，总要把容器充满，人也是一样，我们拒绝不可思议的超出我们理解或认知能力范围之外的存在，人总会避免或逃脱那些让自己不安的场景，甚至不惜自欺欺人。

真的有一模一样的存在么？

不可能的，东家就是东家，和尚就是和尚，小三子胡说八道的，大家别在意……有人站出来打圆场。

大家理论上情理上都接受，对呀，怎么可能一样呢？东家自由像个孤儿一样长大的，我们这些长工很多年龄都比东家大，老钱家代代单传，他们家的那点事情，掰着脚趾头都能数得一清二楚。

而且，这个和尚在刚才一回头的那一瞬间，流露出的那种威严，也绝不是人的气场所能达到的，那是一种可以让人一下子猝不及防的无法自我保护的单刀直入似的心理威慑，传言古代臣子经过层层叠叠曲折蜿蜒宫廷大院最后站立在金銮殿，大殿高耸，雕龙画凤，阴沉灰暗，只有皇帝端坐在一缕光明之中，心中的畏惧和周围的氛围，能让偷偷抬头偷看皇帝的臣子，当场吓晕过去，那是一种认为设计的心理暗示，而这里呢，什么都没有，和尚的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是从何而出的，赵三心里慌乱极了，但不管怎样，此时此刻，一定不要招惹这个木脸和尚才是，所以他才痛下狠心打了孩子，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吧。

就在大家沉默不语时，木脸和尚却笑了：

钱昊然，我给你送孩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