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的冬天没有雪

说实话，海南没有冬天。不要说有雪，连霜都难见到。我三十五年前到海南岛的北部――广东临高师范读书，那时还没听说温室效应，气候比现在还要冷吧，就亲历了那里的两年冬天的洗礼。按理说，临高角是海南的最北端，北面与北海相望，听说广西桂林下过雪，北海也是较冷的。但我在临高师范读书两年，过了两次寒冬，那种南方人经受不得的刺骨的寒冷我也忍受过了。

也并不是说这里很冷，但我们南方人（海南才是真正的南方）冬天每天在睡觉前必洗澡，不洗澡睡不了，会影响工作和学习。零上四度到七度，我们也照样洗冷水澡，因为当时学校条件沒有热水。北方人说海南人享福了，他们才享福。他们冬天可不洗澡，也不觉得冷，但我们南方人冷得够呛。

晚上十点下晚修后，水龙头里的水几乎结冰，外面下着毛毛雨，北风呼呼地叫，但我们睡前还要在男生宿舍瓦房靠山墙空荡荡没有遮拦的地方，趁着夜色脱光衣服用冷如冰霜的水洗浴。每人先承接好两桶冷水，一个接一个象冲锋陷阵似的，光着身子冲出去，拿起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慌忙地用香皂擦擦关键部位，然后又提起第二桶水从头部淋下，用毛巾一攃，马上跑回宿舍，一头扎进棉被窝里，裹个严实，一会才钻出穿上几件厚衣服，还一直打哆嗦，牙齿嗒嗒响。

一个星期六下午，我们班三个同学到临高县城去逛街，看到街道两旁的食店有香喷喷的红焖狗肉，三人唾涎三尺，不容店主打招呼，便操着半生不熟的临高话叫店主上来三斤狗肉，外加两瓶金蒋白兰地。三个人便盘腿而坐，蹲在木櫈上大吃大喝。其中有一个身体较弱，不胜酒力，瘫倒在地。两人见状，不知怎好，又怕学校知情不好交待，忙一背一托，半抬半扶，把醉昏的同学抬回学校宿舍。但人还昏迷不醒。有人提议用冷水浇他，大家想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只好“土为中用”，把他脱光衣服，抬到外面的水井台面，打出几桶井水（井水比自来水暖），一、二、三，接连浇了三桶水，赶忙把他抬进宿舍双层床上，静候观察。一会，果然他醒来了，大家皆大欢喜。班长诫大伙下不为例，见好便收。

还有一次，我们实习的学校组织一次元旦文娱演出，每个班都要有一个节目，我是这个班的实习老师的组长。我们在演出前给每位参加演出的学生化妆打扮，等到化妆好后，一个个都认不出来，真的太美了。表演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我们几个老师徒步把学生送回家去再回到学校已经是凌时一点了，但我们忙得还没来得及洗澡。没办法，凌时时分，北风凛冽，冻得我们直打哆唆，几个男的，轮换你打水浇我，我打水浇你，不到一分钟全部解决。

第二天放假，听说吃狗肉可暖身壮阳，是男士的补品，我们又破戒前去光顾街道的食店。走过文瀾河的桥，街道两旁有不少食店，几乎每一家食店都有炒煮焖熟好的狗肉，色泽暗红，发出诱人的香味。在海南冬天的临高，狗肉既是当地的美食，狗肉店也是一道临高城的风景，来临高不吃这里的狗肉和烤乳猪，那算是白来。所以我们就是当上了和尚，也要破戒吃一口这里的狗肉，这叫“狗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冬天吃狗肉，真是难得吃到的补品，温胃暖身，喷香的狗肉一下肚子，真的连佛祖也开赦了，再呷上几口酒，又真的赛过神仙，难怪那位同学喝得酩酊大醉，作逍遥神游了。南方人怕冷，吃狗肉暖身，大有道理，比钻进被窝还要暖十倍。

临高县还是海南的农业大县，这里冬天水果很多，有粗大长条的黑甘蔗，咬吃起来很脆口，甘甜多汁，卖得又便宜，几角钱可买一支比人还要高的甘蔗。还有香瓜更便宜，一角钱可买一个，吃上两个，肚子里就感觉有物了，人吃饱了才不怕冷。但那里是北端，冬季风刮得很厉害，幸好那地方没有工厂，没有开发建楼堂馆所，所以没有扬尘，没有污染，冬天还是挺好过的。

度过了两年海南最北端的冬天，回到海南东部沿海的万宁，更觉得海南没有冬天的味道了。我们海南的孩子上学后，在课本上读到：“冬天来了，北风呼啸，雪花飘飞，河里的水结冰了。”回家问父母：“冬天的雪花开得漂亮吗？天上也有花吗？还有天女撒花，撒的是不是雪花？”我也曾是孩子的父亲，现在是孩子的爷爷，面对孩子的探问，我也很难作出让孩子们信服的回答来。

我真希望海南的冬天也下一场瑞雪，让孩子们见识见识，但海南的冬天没有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