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意理论化01

第一章 三十而立，还是三十重启？

泛白的天空逐渐替换明亮的路灯，高楼林立在宽阔的马路两旁，陆陆续续有车辆飞驰而过。

曹芸就站在车道中间，身边一辆辆汽车和她擦身而过，她小心翼翼的躲闪，没有出口。终于，一辆汽车直直的向她开来，喇叭声越来越近，前罩灯晃过她的眼睛……

曹芸从沙发上惊醒，看了看身边的手机，六点整。

她长舒出一口气，慢慢坐了起来，看了看一客厅大大小小的纸箱，那是她这些天整理出来的，这个家里所有和她有关的东西。她的时间不多了，她要在苏杰克出差回来之前，收拾好这一切，离开这里。

她踢了踢脚下的箱子，走到茶几前，打开电视。早间新闻和咖啡可以唤醒她涣散的意识。

按下烧水壶的开关，她转向身后的落地窗，这高高的公寓楼下，是她梦里的那条马路。

电视机里传来冷冰冰的人声：“世界著名理财专家鲁伯特.格林的公司今日宣告破产。其财商教育丛书系列曾被翻译成30多种语言，畅销全球……”

    曹芸哭不出来，她上了鲁伯特在中国上海开设的好几门财商课，学习基金和股票投资，短短一年，却输掉几乎工作以来的全部身家。

她冷冷自叹到：“都是骗子。”

       曹芸换上烟灰色的西服套装，希望用浓装掩盖掉自己的深深疲倦。她用力扯了一下嘴角，自嘲自己真不是个好演员，笑的如此不由衷。

       她大步流星的奔向地铁站，和身边匆匆的人没有什么不同。她心里想，这些年轻漂亮的躯壳和她一样，都明白，越是内心崩毁越要撑住一个漂亮的外壳，外壳完好别人还敬你畏你，外壳也垮掉只会被人从内到外都糟践成烂泥。

   推开公司的大门，曹芸伸手看了看手表，8点55，整个一楼视频组的人，只来了老肖一个，没有打开工作电脑，几乎半躺在自己的座位上，沉浸在自己的手机游戏里。

   曹芸走到他身后，瞟了一眼他超大的手机屏幕，画面中一个几乎半裸的女人说到：“再来一局。”

曹芸厉声道：“你倒是戴附耳机啊。”

老肖转过头，心虚道：“经…经理。”

曹芸今日无心恋战，向自己二楼的办公室走去。

老肖对着曹芸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看了一眼大厅上的时钟，选择坐下再来一局。

曹芸刚到办公室坐下，自己组的芳芳推门进来，直接对她说：“老大，不太妙，我刚才给甲方电话，他们说，我们给她们的含税价比奥古给她们的要高。她们老板更倾向奥古。”

曹芸不耐烦的接道：“让视频组做二轮报价，跟他们老大说明利害关系，设备租赁，人员配置上不要再卡油水，这三个月我们太萧条，再不开单大家都得喝西北风。”

芳芳应声答好，却依然盯着曹芸，不打算离开。

“还有什么事？”曹芸问道。

“老大，你脸色不太好。”

“我已经把1000块的粉底和400块的口红涂满了脸，请你看在人民币的份上，假装我看上去还不错可以吗？”

“你这支真的不用400块，朋友圈真的要有两个代购的朋友……“不等自己说完，芳芳感觉曹芸的耐心确实到达临界，只好不再多说，向门口走去。

曹芸听到关门声，照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串数字，拨通了电话：“你好，我想租房。“

下班的路上，曹芸不由佩服房产公司经纪人的耐心，因为不论多低的预算，多高的需求，多小的把握，他们都会微笑着告诉你，“放心吧，我们绝对可以为您找到合适的房源。“

然后她就被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带到了临近地铁的一处小区里，小姑娘说：“要想公交方便，三千块的预算确实不算高，但是如果能有一个靠谱的室友，合租也挺不错，平时还能互相照应什么的，对吧。“

小姑娘和曹芸走出楼道中的电梯，推开一扇房门，光线昏暗，房间被隔成四五间，房门上分别贴着A、B、C、D的字样，并且都紧闭着，只有厨房的门开着，曹芸还沉浸在这昏暗中，突然正对着曹芸的门，“当”的一声被推开，一个男生一手拉着围在臀部的毛巾，毛巾的长度刚好到达他的大腿根，一手端着盆子冲出来，几乎贴着曹芸的脸穿过走廊，走进离大门最近的D房间。只听又是一声门响，D房门又被关起来。

曹芸不由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澡堂子吗？“

小姑娘尴尬的回答：“身材还是挺好的，不是吗？“

 曹芸深知接下的几天可能又要回到大学刚毕业那回，不停的看房找房。一个三十岁的人还要和别人合租，拥有十几平米的小房间，这是她万万也没想到的。她想着想着和身边的小姑娘又推开了另一个单元楼里另一间屋子的门，曹芸环顾了四周，客厅没有被隔成房间，但是客厅全是衣架，上面挂满了衣服，男式的，女式的，内衣外套。客厅里的垃圾桶，已经溢了出来，虽然已经是深秋，曹芸还是感觉到头顶有几只苍蝇，忍不住用手扇了扇。

小姑娘问：“客厅是公用的难免乱一点。去看看房间？“

曹芸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穿皮衣皮裤的长发男青年一手拿着箱子一手拿着吉他从房间冲出来，另一个穿着黑色背心，头发凌乱，全身纹身的女孩随后一把抓住了他的吉他。

纹身女孩歇斯底里的说到：“你要是跟我分手，我马上抱着吉他从这跳下去。“

男孩转过头用手托着女孩的下巴，然后认真的回到：“为你收尸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纹身女孩大叫：“不行，我不让你走。“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揪住不放，而男孩先是往回拉，突然又放手，女孩向后倒倒了去，倒向其中一个衣架，然后衣架们像多米诺骨牌一个一个倒下。

整个过程，两个人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曹芸和另一个姑娘的存在。

小姑娘转身问曹芸：“我们还要去看下你的房间吗？“

曹芸则终于发出了这一天第一声由衷的笑声，她发现，原来这个城市里，糟糕的人不止她一个，这漫长的一天里所有戏剧化的情节也不是电影故事，这是她需要重启才能看到的新世界。

她内心的灰色渐渐褪去，甚至觉得，情况再坏一点又能怎么样呢？她还没有卑微到，衣不蔽体的在客厅奔跑，或者乞求一个想为自己收尸的男人不要离开。

她对自己说：“Welcome to the adults’ 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