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alers:我在北京漂了四年,还会继续漂下去
北上广深的年轻人,其实是新信息时代的游牧民族,在这个新的时代,新的选手能不能攻城略地、安营扎寨,其实是一个需要时间检验的问题。
因为房东要卖房子,所以我最近搬了家。前天和房子做了最后的交接,房东核对完水电气后,退了押金,我把钥匙给房东。在离开屋子要锁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这空荡荡的房间,空得都有了回音,而这回音,让我想到了四年前,我刚刚订下房子签约的光景。
我从毕业开始工作以后,就租了这个房子。房子是一座老旧的某部委家属院里的民居,有一个安静的院子。房子离公司不远,我特意为了住得近才找的。大概因为这是家属院,所以经常能看到许多老人。由于院子不大,所以一到夜晚,院子里就停满了车。
我的房间不算小,阳台朝东,在夏日的时光,早上有阳光进入房间,照在地板上,照在我的书桌上。我就在这片空间里,住了四年的光景。北京有2 000多万人口,六环内有2 000多平方公里,而我在地图上,就是这么一个小的点。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小的点,我在这寸土地上,却生活了四年。回想上一个连续的四年时间,就是大学了,而我即使在大学,也搬了三次宿舍,没有在同一个地方,住四年之久。
当我们从高中憧憬大学的时候,好像四年那样的漫长;而我们毕业走向社会,生命不断展开,却发现,一年一年,似乎越来越短了。其实也的确是这样,我们的年龄增长的时候,每一年的比例在我们已有的生命体验中,占比是逐渐减少的,于是便感觉,时间更快了。
所以在我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我看到院子外面的树还是那样的枝繁叶茂,院子里的人和物,依稀记得有一些变化,却又不是那么清晰了。比如大概能记得,这里原来住着一户谁谁谁,房子什么时候装上了外墙,窗外的爬山虎又开始野蛮生长……
我会突然感觉北京这个城市,有一种安静又庞大的力量。安静是因为你似乎感觉到光阴的悄无声息,周遭的存在,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管你是折腾也好,消停也好,不管你是混迹也好,奋进也好,都不为你所动;她就安静地在那里,包容一切。而庞大大概来源于,我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小到我只能影响我自己,我对环境对周围,除了吃饭要点哪个菜,其他的,似乎毫无影响。小区里你可能会看到某个人,然后你们交会而过,此生,你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人,哪怕你们是在一个楼里。
唯一抢镜的大概就是楼上住的一位阿姨养的萨摩耶。每次我给成长会讲课的时候,背景声音里,就会出现这条狗疯狂的叫喊,主人说是胆小受到了惊吓。去年春节后回京,我在凌晨两点进楼道的时候,忽然一阵叫声,看见萨摩耶牵着主人从黑暗中冲出了楼道,对着我大吼,吓我一跳。阿姨吃力地被萨摩耶牵着,笑着抱歉地对我说,不好意思,狗受到了惊吓才会这样。我只好心想,阿姨不要这样拐弯骂人好不好,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我在清华园读书的时候,每年年底会有新年晚会。有一年的节目请了一家三代清华人表演节目。爷爷是清华的教授,孩子在清华毕业后做老师,儿孙辈在清华幼儿园上学。白发苍苍的老人说,我在这片土地上工作了一辈子,也算为祖国健康工作了五十年。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很神奇,竟然在一片土地上生活一辈子,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体验。
直到后面我读了《乡土中国》,又开始写作,才明白,一片土地对于中国人的意义。其实这是根植在中国人内心的一种根深蒂固的思维方式,由于我们的农业文明的需要,我们长期都会让自己“属于”一片土地。
但是我属于哪里呢?北京是我的归属的土地么?
我不知道。这里不是我的家乡,我的家乡在千里之外的南方,在丘陵地带的山水田园,在依山傍水的江南望郡,这是我生长的地方。那我怎么来到北京?我在家乡读了中学,有了高考,我来到一个城市读大学,后面机缘巧合,又来到北京清华园。求学毕业,留京工作,于是就在那一个小的空间,生存着,生活着,成长着。
学校毕竟是象牙塔,残酷的社会生存,只有在走出校园后才开始。在社会的大学里,或放纵或安逸,或折腾或进取,都会在社会的体系中,最终收敛到一个位置,穷逼或牛逼,都是自己的选择。社会是浪,我们只是一滴小水珠而已。
这块空间见证过我的迷茫与徘徊,见证过我的纠结与失落,最后也见证过我的尝试与行动,见证了我开始写作的岁月,见证过我的持续行动的日夜。在那个空间里会凝结这些记忆,凝结那些在纸上反复修改的文字,那些在灯光下伏案的身影。但是我不可能再回去,因为还有新的记忆需要去开拓和创造。
但是,这里能变成我的家乡么?我会在这里扎根生存么?会在冬日里为除雾霾贡献人肉的力量么?
我不知道,我是一只北漂,漂是我的使命。我在北京漂了四年,这四年我用文字记录了我的成长变化,但是这四年也见证我的年龄不断地向30飞奔而去(还没到!),见证了我在工作上的变化,也见证了与许多人的许多故事。
我是一只北漂,江南是我的牵挂,因为那里有我的父亲母亲。千里的地理阻隔,再发达的通信技术,再强的虚拟现实,也敌不过背着行李站在家门口一句“妈我回来了”。
我是一只北漂,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需要担当更多的职责使命。我不再是个孩子,尽管仍然是长辈眼中的孩子,但是我又开始有自己的使命,社会纷繁复杂,我们需要应对,熙熙攘攘,利来利往,我们需要抵挡。
我是一只北漂,我的父亲从农村考上省城大学,最后留在了县城里;而这是我成长的根基,至少我可以从县城里开始学习,最后来到了北京。北京太大,就像一个万花筒,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但是我却知道,我身上会带着我的成长印迹,这是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是一只北漂,我能依仗的,也只能是自己的努力,以及关键时刻,朋友的相助。但是北京太大,连朋友,往往也只是半年才见一次……但是我希望我的努力,能给我更多的选择,能给我更多的成长进步,正如我过去的努力,给了我现在的境遇,而我能不能继往开来,其实是一个持续不变的课题。
我像是一只蒲公英的种子,我飘到的北京,我的下一站在哪里?也许我未来就在北京落下了脚,也许我有一天受够了冬天的空气,也许我变得更加强大一些,又有了新的想法……
未来如何不可期,但是我能确定的是,这种漂,会持续下去。
持续行动有很多种形式,北漂算是一种体现。北上广深的年轻人,其实是新信息时代的游牧民族,在这个新的时代,新的选手能不能攻城略地、安营扎寨,其实是一个需要时间检验的问题。
我的房东夫妻也是北漂,他们骑上了房价快速上涨的风浪,如今过着安静的生活。但是我们的未来如何书写,这也只有由我们漂着来确定。
我在北京漂了四年,还会继续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