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清河追逐太阳
从我知道世上有“目标”这个词的时候,我就给它定义为——追逐太阳。我喜欢太阳。喜欢它每天从东边的地平线上跳出来,从神秘的面纱中慢慢漏出自己红扑扑的脸颊,不言不语。我想要站在地平线上,成为第一个跟太阳打招呼的生灵。于是,我上路了。
我带足了自己的干粮,沿着清河左岸,向东出发,我不知道我需要走多久,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了我的太阳,我可以穷尽一生去追逐,这样我也不算茫然。
不知哪一天开始,清河对岸也出现了一个一直向东的人。我在清河左岸,他在清河右岸,他一身白裳,衣袂飘飘,估计是我眼睛太好的原因,我看见他脸上坚毅的神情,让我感动的想哭。
出发之前我的父母曾极力的劝说,太阳就是太阳,不能成你的目标,因为你永远得不到。那种华而不实的梦想在夜间酣睡中偶尔飘过就已经十分足够,白天的目标应该是生活。什么是生活?父亲说生活就是挑水织布,打渔制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快乐的时候唱歌跳舞,悲伤的时候痛哭流涕。父亲说的倒也十分精彩,我坐在河边的石头上考虑了一宿,我告诉父亲:我要的不是生活,我要的是目标。我的出发得不到一个人的祝福,不过无所谓,我自己祝福。
他的出现在我的意料之外,他和我一样每天向东,从不停歇。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的笃定,他有着和我一样的目标——追逐太阳。我也十分的笃定,他也知道我要去的地方。我们默契地向前,不管路上行人的言语,他是一脸的冷漠,我是一脸的孤寂,我们隔着清河,成了最亲密的朋友,最坚实的伴侣。
那天晚上在桃树下碰到一个人,她说她十年前在桃花树下埋了一坛酒,这坛酒叫做桃清酒,那年桃花灿烂,她采下带着露珠的桃花瓣,她的情郎乘船去清河中央,取最清澈的清河水。“一捧桃花一瓢水,一世相伴一生情”她轻轻的念叨,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没有问她的一世情郎去了哪里,天地之大,总有人喜欢四海为家。那天我没有喝桃清酒,桃清酒,逃情酒,这酒杯中荡漾的不是酒,是悲伤,对于悲伤的东西,我总是敬而远之。我看着她醉倒在桃花树下,嘴里呢喃着一个名字。
天亮了,我离开桃花树的时候那个女人还没有醒,我也没有叫她,背起我的行囊,对岸的人站在岸边,好像等了我很久,我朝着对岸灿然一笑,我不知道他是否像我一样能够看清他的表情,我只知道我想要对他笑,不管他看不看得到。
河边的滩涂上总有鸟儿飞起落下,他们轻松的从左岸飞到右岸,我看着河面低飞的鸟儿,问自己:你想去对岸吗?这是我第一次萌生这种问题,我听不见自己的回答。有些人,你想要和他一起前进,却不敢靠近。当我们之间有一定距离,我们就会觉得对方神秘,对他始终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好奇,这种时候非常纠结,挣扎并着快乐。我看见对岸的他也看着河面上的盘旋的鸟儿,我知道,他跟我一样听不见自己的回答。
太阳还在升起落下,这条河却没有尽头,我遇到很多劝说我放弃的人,我都笑着摇头,我看到他遇到跟我一样的人,做出了同样的回答。我知道,只要太阳依然从地平线升起,我们就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