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老了

2024年2月18日  星期天  多云  7-16°C

母亲说，两年前她参加红歌团演出，参加抗日神剧拍摄的时候，内心觉得自己并不老，和团里那些三四十岁的小媳妇一样有活力，爬高上低，冲锋陷阵怎么折腾都满身是劲，无所畏惧。但去年以来，她觉得自己心老了，不管红歌团的团长怎么打电话，邀请她前去坐镇，她都谢绝了。她也不再和街坊那些年纪比我还小的晚辈团购时尚的奇装，一起穿着拍视频瞎乐呵。

母亲是从来不服老的，她说出这样的话，我觉得不是因为心老了，是因为没了对手，没了目标，没了意思，她不再较劲，不再逆反，不再故意气人。

母亲的对手是父亲。那些年，父亲反对母亲天天打麻将，反对她跟人到处跑着去听课买各种保健品，反对她乱管闲事……但母亲强势一辈子，只要是父亲反对的，她都会变本加厉去做，不但做，还要力求做到极致。她把红歌团的小媳妇们叫到家里来，当着父亲的面排练。她把大家穿着不合适的演出服拿回家里，踩着缝纫机修改到三更半夜。谁家的闲事她都管，大晚上跑到别人家去调解纠纷，把家里搞得像居委会一样，天天有人来，天天很热闹。她还把父亲常用的工具随心的或送或借，让父亲很不高兴。

父亲喜欢清静，但他一刻都清静不了，常被母亲气的摇头。和父亲较着劲，母亲的内心却并没有真正的高兴过。人前她像大姐大一样，七十多岁的人和三四十岁的小媳妇一起跳舞唱歌演节目，一起团购时尚的服装，一起拍抖音拍视频，什么刺激好玩就玩什么，她是红歌团的镇团之宝，是小媳妇们的主心骨。但人后，看见父亲，看见冤家对头似的老伴，她一脑门都是官司。和我们说起父亲的“罪状”，苦大仇深的三天三夜说不完。

记得有这样一则小故事，具体内容记不清了，大体意思是一群小孩总是冲一堵墙扔石子，觉得很好玩。但他们的行为严重影响了居住附近一位老人的休息。后来，老人把他们叫到一起，说以后每来扔一天石子，就奖励每人一美分。孩子们很开心，捣乱还有钱拿当然开心了。他们如约前来，老人也如约给他们钱。几天后，他们来了，老人却不给钱了。又来了两次后，老人依旧不给钱，他们失望了，觉得这样很没意思，便再也不来扔石子砸墙了。

孩子们捣乱原本是天性，无关钱的事，老人给他们设定了这个好处后，他们就有了目标。但当把这个目标撤掉以后，他们就迷茫了。既然目标没有了，再去扔石子有什么意思呢！

父亲活着时，越反对母亲做什么，母亲便越热衷去做，就像扔石子的顽皮孩子。可惜父亲没有那位老人的智慧，他只有任由母亲“捣乱”。去年底，父亲走了，从母亲的生活中消失了，母亲突然就没了较劲的目标，没了较劲的动力，她一下子感觉自己的腿沉了，心沉了，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

父亲再也不会反对母亲了，母亲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可以更自由更任性。但现在，母亲做什么都觉得没意思，她将其归结为心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