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
春节以后,舒舒一直在出差。我盼望着他回来。其实回来了,也是过庸常的日子。现在孩子在我的肚子里一天天长大,长途的旅行无法实现,连热闹人多的地方也得避开点。可我还是盼着他回来,希望他能按下暂停键,给疲惫的身心一个短暂的休息,可以每天不用闹铃叫醒,吃几顿健康合口味的家常饭菜,仅此而已。
说好的,他清明回家扫墓,然后折返会来上海看我。我总是佩服他,一年花那么多时间在旅途,有那多么迂回曲折的路线,有时候是为了节省路上的时间,有时候是为了多点时间在家里陪着我。春节回老家,他和我老爸以及叔伯们喝酒,微醺后在桌上聊天,说:“我最亏欠的就是我家巍仔……”。我听不了这种话,泪水会突然在眼眶中打转,其中酸甜几何,冷暖自知。我以前是很向往那种车马很慢鸿雁传书式的爱情,在无法相见的日子里想念彼此,会攒下很多很多话,都诉诸纸笔,见字如君,别离的委屈在字里行间得到慰藉。现在才懂得,生活难尽如人意,所以要有很多让步和妥协。那么多年越来越多的共同的经历,让我们更加懂得对方。就像我懂得他的不辞辛苦,他懂得我的守候与支持。
然而,爷爷在舒舒计划好的回程前一天突然去世。那天我正在公司上班,舒舒打来电话,话筒里传来他的泣不成声。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心地柔软善良。爷爷并没有过多参与他的成长,他是外婆带大的,可是他仍然会难过,会流泪。他当天从出差的城市去接我公婆,我由于有孕在身多有不便,没有回去奔丧。安庆农村婚丧嫁娶礼节非常繁琐,前后差不多十天他们都在老家治丧。我爸爸去过我婆家回来给我打电话说,海锋整天守在灵堂,瘦了很多。我能理解他想好好送爷爷一程的心情。再一次回到上海,舒舒跟我聊天,爷爷走的时候没有痛苦。也许是没有痛苦,但是很孤独,老人走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都在外地。老话说,养老送终,可是在农村有很多独居的老人无人照料,只要身体健康,都是生活自理,更别提子女的陪伴和孝顺。
我很不擅长告别,甚至害怕告别。我现在保持着下班路上给爸爸打电话的习惯,其实并没有特别多的话要聊,无非是问候吃了没,让他在家要照顾好自己身体。偶尔会遇到电话不在服务区或者关机的情况,我就会琢磨老头子干嘛去了,手机都打不通。我无法想象,有一天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再也打不通,我会是怎样的难以自已。所以在一线城市漂了五年多以后,我开始郑重考虑择一城安居,这样惦记父母的时候可以到一块生活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