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又见父母心（下）
再说安琪安麟。帅帅上小学那年，正赶上俩人初中升高中。甄晓静安洪波早跟姐夫刘中禹说过了，刘中禹也总用心打听着。眼看就要中考时，刘中禹问甄晓雅：“光知道安琪安麟学习不好，你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水平，我也好选择学校。”
晓雅叹气道：“不用问，晓静总跟我叨叨了，估摸着也就三百来分，考四百分都算祖坟冒了青烟。晓静说，这个成绩也就敢跟我亲姊妹说说，给你说了都怕笑话。”
没等刘中禹开口，甄晓雅又说道：“你以为没人笑话啊，她有个同学，知道她家根底儿，净说风凉话了。说什么，安琪安麟代价这么大，要考不出好成绩真不值得；又说什么，要是他们家，才不干这种傻事儿；还说了，说他们家孩子既没上县城也没上补习班儿，成绩也较好。”
“这不明摆着讽刺晓静，意思是孩子太笨，花钱也白搭嘛，这什么人吧。不过你说，安琪安麟俩孩子看着也不笨，我可看着呢，晓静是各种办法都用上了，成绩就是上不去，真是急死人。”
“她俩是不是迷着找对象。”刘中禹分析道。
“没听晓静说过呀。安琪应该是没有，只听说安麟上初二那会儿，好像处过一个对象，但也不是安麟主动，安麟不是长得帅嘛，是那个小女孩喜欢安麟，给安麟递纸条什么的，我估摸安麟难免也动心。”
“但是，女孩儿妈妈就是他们学校老师，知道俩人早恋后，直接去教室找安麟，不问青红皂白一顿好训，吓得安麟再也不敢搭讪那个小女孩儿了。后来就没听说有找女朋友什么的。”晓雅说。
“那还好，小孩子要迷上找对象就啥也别干了。”刘中禹接着分析说：“依我看，她俩成绩这样，上高中也考不了什么好大学，倒不如直接上个职中学点实在东西，女孩子安安稳稳工作嫁人，男孩子学门手艺养家糊口。你问问晓静，就让他俩上职中吧。”
“俩人都上职中？不可能！这两年，晓静铆足了劲儿想让俩孩子上高中。只是后来随着我劝说，打消了让安琪上高中的念头。至于安麟，晓静说了，不管他学习好不好，必须上高中。”
“其实上高中有什么意思！”中禹微微皱了皱眉头纳闷道。
“晓静洪波两口子都没上过高中，心里有这么个结儿。自己没上过，就想让孩子们上上高中呗。我劝过了，不顶事儿。”晓雅叹气道。
“那就安琪上职中，安麟上高中，让晓静两口子圆了这个梦。”中禹苦笑：“你赶紧再问问晓静，最终主意还得他们两口子拿，她们确定了，我这里才好加劲儿找学校。”
晓雅就给晓静打电话。没想到晓静上来就说：“姐，我又想让安琪安麟都上高中了。”
晓雅愣了，问：“晓静，咱姐俩上次见面，你可口口声声说安琪成绩总不见好，要让她上职中的，怎么又变卦了！你姐夫这可正四处打听哪个职中好呢。你这样，你姐夫不是跟别人白费唇舌吗？”晓雅不快道：“那我可跟你姐夫说了，就说安琪安麟不上职中上高中了，省得你姐夫费这个劲儿！”
“别，姐，再等等。”晓静听晓雅这么说，又有些迟疑。
“那你为啥又变卦了！老是变来变去的。”晓雅问。
“这不是，刚月考了一次，安琪居然考了四百多分，要是能保持这个成绩的话，我还是想让她也上上高中。”
“我知道你心思。想上高中，想圆你的高中梦，那就让安麟上吧。我可真不建议安琪再上高中。安琪从小身子骨儿弱，现在刚好点儿你就又开始嘬，你非把她嘬出毛病来才罢。你忘啦你怎么说的，每次期末考试前安琪都会病一场，这不明摆着，安琪是个心重的孩子，天天因为学习担惊受怕的。要我说啊，她这个身体就是让学习给弄的。我有一种预感，孩子要是不上高中，没了那么多考试压力，再加上开始发育，兴许身体真就好了，就彻底没事儿了呢。你为啥还要这样啊，你就不觉得累吗？”
晓雅着急道：“晓静，你是我妹，我心疼你我也心疼安琪。别这样了哈。”
“反过来说，就是健健康康的，凭安琪安麟现在这成绩，上了高中又怎样？难不成还给你上个清华北大？一般大学都考不上！你到时候还得眼看着急三年。哪如上职中学门手艺，孩子轻松大人自在。”
“我知道，姐。”晓静说。
“我知道你一直想让安琪安麟上高中。可咱得具体情况具体对待吧。再说，孩子若是个有心的，等他大了懂事儿了真想上大学了，即便上职中也能考大学。我们好几个同事就是上职中后考的大学，这不也挺好。到那时候就是她自己主动，她自己想了，比你在这里给她想东想西可有劲儿。”
“唉，姐，我这也是刚听她们班主任说，县一中今年没准儿要降分，有可能是四百分就上一中。你看，姐，安琪这次真考了四百分！安琪是不是开窍了！以后成绩就好了！她要是能自己考上一中，我就让她上，也省得总麻烦我姐夫。”晓静解释。
“你先别说麻烦不麻烦的事儿，他嫌麻烦也没躲不了，都是应当应分的，关键是孩子的未来。我就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一门心思想让孩子们让高中。要我，我俩孩子都让他们上职中，安琪爱唱爱跳的，安麟又喜欢鼓捣汽车啊自行车的。”
“让安琪上幼师出来当幼儿教师，安麟上个汽车维修什么的，出来了直接能进四S店做维修工，他自己要是有心，等时机成熟了自己开个汽车维修店儿当小老板，这都是可能的事儿。你说让孩子上学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以后好生存吗，就因为你跟洪波没上过高中就非逼着孩子上，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样太自私了。”晓雅说着说着又开始着急了。
“姐。你先别急。我只是打算让孩子们上高中，最终还得看他们成绩啊。”晓静也不辩解。
“可是，晓静，我就不明白你一阵阵儿地想让孩子们上高中，是为了啥呀！”晓雅依然纳闷。
“姐，”晓静叹口气说道，“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说，也不是洪波和我两个人这样说。我都问过我们身边儿的哥们朋友了。大家都是这个意思。”
“啥？都认为上高中对！”晓雅茫然道。
“嗯，都这样说。”晓静说。
“那就是说，只有我一个人，不是，只有我跟你姐夫这样想？”晓雅说。
晓静不吭声了。
“看起来真是这样的。”晓雅又急了：“难不成，我是想害你害孩子们啊。”
“我知道你的心，姐。”晓静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们朋友都说能上就一定要上上高中。”
“那，晓静，我问你，你问的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是不是都没怎么上过高中。”
晓静想了想：“还真是。”
“也就是说她们的心态跟你们两口子是一样的，自己没上过就想让孩子上。关键是咱不能为了上高中而上高中，咱还得为孩子的以后想想啊！好吧，她们没文化，我比他们有文化，你就当你姐是个文化人，听文化人一句话，别让俩孩子都上高中了。好吗？”晓雅不管不顾说道。
两个人的谈话也不过是不了了之。最终等安琪安麟中考成绩出来一看，都是三百多分，晓静再不张罗着两个孩子都上高中了，又让刘中禹四处打听上安琪上职中，这是后话暂且放过。至于安麟，晓静说他能考到哪儿就去哪儿，其实最终，还是上了高中，去了县城二中，也如了晓静洪波的愿。
甄家姊妹的下一代正在长大。那一两年，他们除了忙于生计，就是思考孩子问题，尤其是甄家姐仨，坐到一起聊天时，焦点自然集中到孩子身上，当然，聊的最多还是孩子上什么学好。虽然关于这一问题从来没有铁定标准，但是，每人都会根据自家情况进行科学判断合理分析，最终找到自认为最好的答案。
教育局工作的刘中禹自然成了大忙人，帮甄晓娴家打听帅帅上小学的事情，又帮甄晓静家安琪安麟分析上高中还是上职中。这边，他们家贝贝已经初二，何去何从，该上什么学的问题也迫在眉睫。
再说甄晓雅，刚去天津的新鲜和热情正要呼呼燃烧时，突然遭遇病痛，结果是落了个抱病在家不能工作不能学习，整天地没精打采心情低落。
那天周末，刘中禹照常送贝贝上英语辅导课。看晓雅总是蔫蔫的就说：“走吧，一起去送贝贝。辅导学校旁边儿有个早市，正好跟我去逛逛，买买菜吃点儿早点。你不是爱吃馅儿饼吗，我知道早市上有一家挺好吃的。”甄晓雅想去又不想去在那里犹豫。刘中禹已经跟贝贝收拾好了，站在门口催她。晓雅只好犹犹豫豫跟着爷俩出了门。
然而，甄晓雅一出门就后悔了。五月底六月初的天气，居然一点儿不暖和居然冻得直哆嗦。甄晓雅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空缩缩肩膀说：“怎么这么冷？”
“不定周围哪儿有下雨了。”刘中禹不以为意道。
甄晓雅心里抽抽着嘟哝：“真后悔跟你们出来。我这一两年最怕冷，一冷就胃疼。破肩颈还不能受风，这要是进了风指定是半边儿肩背动弹不得，到时候胃疼再加肩疼可够我受的。”刘中禹一路开车跟贝贝爷俩说说笑笑，也懒得听晓雅的老生常谈。
送贝贝去了辅导班儿，晓雅夫妻去早市吃早点，不知不觉就说起贝贝。晓雅问刘中禹：“你说，这次这个辅导班儿能行吗，我想着实在不行咱们也换个新东方一对一。再有一年就轮到贝贝中考，我是真有点儿急了，唉—-英语成绩总也提不上去！”
中禹也有些头疼：“我听人家说，学英语的大环境非常重要。”
晓雅自怨自艾：“贝贝上小学时咱们太大意了，没让她上个英语辅导班儿，现在可好，吃着苦头了吧。”甄晓雅又跟中禹说起晓娴晓静两家上学的事儿。
中禹沉思道：“跟安琪安麟一样，贝贝明年也中考。你看她能考个什么学校？”
“说起来，贝贝学习成绩比安琪安麟要好，可是咱俩的功夫也没少下。但是，先别跟好学校比，贝贝的成绩，在她们学校也没好到哪儿去。再有一年就中考，尤其她的英语成绩，光这科就能把后腿扯劈叉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呀！”晓雅忧心忡忡。
“是，如果英语成绩上不去，贝贝也只能上个一般中学，其他成绩再拔尖也没用。照这样儿，以后上个好大学都难。”刘中禹沉闷地说道。
“我就想起来晓娴为啥非想让帅帅上好学校了。咱们俩天天素质教育素质教育，最后还得成绩上见……我真后悔，当初咋就没让贝贝上个好学校。”晓雅懊悔道。
“眼下也别想那么多，还得想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让贝贝出国吧，人家说国外的好大学好上。我这还得长了嘴多打听打听……”
“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同事家孩子在美国读书，据说一年学费好几十万，咱们从哪儿弄那么多钱。”
“我想过了，实在不行，把桃源小区那套房子卖掉算了，能买个三百来万，也够贝贝出国上学的。”
“唉，咱们劝说起别人来一套一套的，真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晓雅说：“这可真是当局者迷。”
贝贝的学习，别的科目都算优异，唯独英语成绩总是半死不活。甄晓雅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一劲儿问刘中禹，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或者催刘中禹，你得想办法你得想办法。
那天，甄晓雅又这样问时，刘中禹说：“你也别老催我，这一阵我总打听着呢。大家都说学英语环境很重要。在国内环境下学外语，你就是把她放到国际学校也不过是温室的花儿，勉强懂点儿。甚至懂不懂还两说，只不过是家长找个心理安慰罢了，以为进了国际学校英语就能怎么怎么好，那点儿水平真到了国外也未必能行。我一个在美国的高中同学建议咱们，让贝贝去英语国家学习一阵儿。”
“话说的轻松，她哪有时间，再说，出国能那么简单？又是去学习。”甄晓雅说。
“我琢磨着，再有俩月就放暑假。你反正也没啥事儿，到时候就陪孩子出国呆俩月试试。要是在家的话，贝贝不过还是上辅导班儿。现在这成绩，上辅导班儿已经没多大意思了。还有你，你这身体，没准儿换个环境也是好事儿。我一朋友过敏性鼻炎，怎么治也治不好，去南方工作后莫名其妙好了。后来才知道南方环境好适合居住，咱们这里，一年倒有半年闹雾霾……”
“有点儿道理，雾霾天一来我心情跟着就灰了。”说完这些甄晓雅又说正事儿：“能那么简单吗，那可是出国，不是说句话的事儿。”
“这个我也打听好了，我从网上比较了几家英语机构又打听了几家旅游公司。很多英语国家都有专门的语言学校，到时候就去语言学校学习吧。”
“那，两个人一出国吃喝拉撒的，又不是花一星半点儿。晓雅说。”
“我大学同屋一个哥们正好做这方面业务。以前在大学工作，后来单位派他出国学习，回来就跟媳妇儿一起辞职单干了，单做留学中介。他说，如果不通过中介这一层，自己找出去呆一俩月，真正也花不了多少钱。他说他给联系，直接跟国外的语言学校对接，没有中介费。”
“那—-得多少啊。”这可是两个人又吃又花的。晓雅忐忑问道。
“一个人大概五六万。”刘中禹说。
“这么点儿？”晓雅惊讶：“我一个同事家孩子去年去了趟英国，也就两周时间一下子花了十万多呢。”
“她们那种是游学，或者旅游公司的项目。那样的花费是高。我们这种就是吃住，还有孩子学费。”刘中禹说。
“那就去。咱们还能负担得起，就是在国内找个一对一，一暑假下来也得大几万吧。再说，贝贝上小学时没报过辅导班儿没花过这份钱，现在花点儿也不为过。看来，这份钱啊早晚得花出去。”甄晓雅说。
两口子决定之后，刘中禹就开始着手了解出国程序准备出国资料，大热天骑个自行车一趟趟往外跑，一会儿民政局，一会儿公安局，一会儿又带娘俩去照相，刘中禹自己不出国倒比出国的还忙。甄晓雅这边也没闲着，一趟趟去单位，找领导找具体负责部门开介绍信开证明信。
幸亏国外学校申请住宿问题还有熟人给费心着。就是这样等到签证下来时，两口子也已经被这个出国弄得憔悴不堪。然而他们后来才发觉，就这也还要念上一句阿弥陀佛。因为他们这遭虽然辛苦却还算顺利。
甄晓雅带贝贝去北京面签时，亲眼目睹了一桩拒签现场。那家跟她家一样，妈妈带女儿出国。你猜怎么着，结果是十岁的女儿被拒签了。拒签理由，无可奉告！这上哪儿说理去，那个妈妈简直欲哭无泪。甄晓雅母女面面相觑看着那个被气的脸色变成黑绿的母亲，尤其甄晓雅，回来后，再不跟刘中禹说苦说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