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的龙头

过了春节，也过了正月十五，接下来就该清明节端午节了。二月二虽然也是节日，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所以也不是很重视。要说盼着它早点来到的，应该是一些男孩，从春节前就开始喊着“有钱没钱，剃头过年”，端端正正过了一个春节。还没等到二月二，头发就像野地里的杂草一样，疯狂地生长，以至于老爷子看见了，都会大喊一声“长毛贼”的。

老人们讲，正月剃头对舅舅不利，所以，小时候我们基本上都是到了二月二这天“龙抬头”。或者由家里的大人们给“修理，修理”，或者跑去找剃头匠，花上几毛钱，让自己精神起来。

等到有了理发店的时候，价格已经涨到了一两块钱。拿着现钱去理发是一件奢侈的事，我们那时候都有理发票，是父亲单位发的。家里男孩多的就不行了，为了省下几块钱，每家都有理发用的推子。也不讲究什么发型，往往就是往头上扣只碗，有的就是一扫光，一个小和尚就出炉了。

当正月十五过去，头发就长了。我跑到母亲跟前，小心翼翼地问母亲，我可以理发不。母亲长叹一声，对我说，去吧，你舅舅早就没有了，不碍事的。那时候听见母亲说这些话，并没有什么感觉。现在想起来，当时我的问话肯定勾起了母亲对舅舅们的思念。

我是无所顾忌了，从抽屉里拿上一张理发票，蹦蹦跳跳走在公家的理发店。半路上遇见邻居小伙伴，听说我要去理发，他让我等他一起去，跑回家也拿了一张票，两个人结伴就把头修理了。此时，距离二月二还有好多天呢。

回到家才喝了一气儿凉水，就被邻居院里的吵闹声吸引了，趴在墙头上往邻居家看，小伙伴正在被他妈拿着擀面杖追赶着。原来，小伙伴的舅舅正好在他家过年，还没有回老家，这理个发怎么还能引起家庭纠纷呀！为了让小伙伴统一到了二月二这天再理发，邻居们专门找了我的父母亲，让我也坚持坚持，等到二月二再理发，给小伙伴们做个榜样。

我十五岁的时候，学着同胞明星们，留了一头带着波浪的长发，直达肩膀，一身特别牛的牛仔服，脚蹬一双一面红一面黑的雪地靴，背后背着一把吉他，游荡在大街小巷，那造型绝对拉风。再加上后面跟着一帮兄弟，在人们眼里就是“不学好”，在女孩子们眼里，就是……你懂吧？

也是二月二这天，就在我不知天高地厚坐在路边弹吉他的时候，我的老师恰好从旁边路过，分开围观的众人，拎着我的耳朵，一路上还气得给了我两脚。把我弄到一家理发店，哦，那时候已经叫美发店了。扔给美女理发师十元钱，命令她给我剃个“小平头”。

美女理发师啧啧几声表示可惜了，我却赌气不要平头，让她全部清扫干净。老师察觉我在赌气，也赌气着说，就按他的要求来。美发店外面窗户趴着一帮小兄弟，随着每一缕头发落地，他们就会嗷嗷叫两声，直到全部推光，老师才出去驱赶走了这一帮人。

为了声援我而故意气老师，我的同学加兄弟们，也有几个也把平头短发去掉了，跟我一样，成了不折不扣的“秃瓢”，有两个还故意让理发师用剃刀剃了剃，油光锃亮的。很快，学校形成了一种风气，秃子越来越多，老师问时，还振振有词地说，打仗前都要剃光头，受了伤好包扎。说这话的被老师一顿教鞭，发光的脑袋上添了一条紫色的痕迹。

又到了二月二，我想出去理发，可小区还没有解封。看着镜子里苍老的面容，不由得说了一句：要是再年轻点就好了。恰好被媳妇听见了，一双凌厉的“飞刀”扎过来，如果我不解释，或者不能给她一个完美的解释，那“河东狮吼”的威力可是我吃不消的。

我只能重复那句话，要是再年轻点就好了，这样，走在大街上，咱俩就般配了，否则，人家还以为我是个老头子，还以为你另有所图才嫁给我的。

涛声依旧了，我找出了剃头神器，对着镜子开始比划。媳妇的声音又传过来，让我围着一块单子，省得把碎头发弄得哪里都是。用了很长时间，终于让这颗伟大的头颅抬了起来。说实在的，真想让所有的烦恼丝都纷纷落在地上，让我的心，像春天的神龙那样飞舞起来。

二月二，龙抬头，抬头见喜好兆头，快把瘟神都送走，风调雨顺大丰收。我在今天怀念着远去的童年，我在今天想着曾经的少年，我在今天把头发剪一剪，你一定会收到我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