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丐”姨
下午,广场口北边多了一个陌生的老女人。她的头上包着褐色的头巾,就坐在水泥台阶上,光脚前放着一只碗,碗里孤零零地躺一张五角钱的纸币,还有几枚可怜地硬币。
哦,“丐帮”的?
我脑中一闪,觉得又不太像传说中那些骗钱的人。
怜悯心不由地让我打开手包,想找一元的零钱,但翻了几次都失望了,就只好拿出一张二十元的人民币,欠了一下身放进她的碗里。
“姑娘——”老女人叫住我,我惊讶地回头看,正与她的目光相接,她的眸子比刚才亮了许多,颤巍巍地说,“谢谢你...谢谢你!”她说话的口音让我突然感感觉有点熟悉;但在哪儿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她很激动,显然是为我出手地阔绰。
我不禁为刚才使劲找一元的零钱而感到一丝羞愧。就说:“阿姨,不用谢的”。想想能帮下别人,让这第一月工资,马上彰显它的“人生价值”,也颇觉欣慰!
我应聘于一家私立武校做教练,一月三千八的工资,从老板的眼神里,我能感到我这个曾获得过全囯女子剑术比赛的冠军也蛮有价值!想着,就不由摸了摸左手腕上戴着的手链——这可是我们校长大人与夫妇俩亲自送我的礼物,被我一直珍爱着呢!
“姑娘,你真俊,好看极了!”阿姨伸出手,像是要拉我似的。我可不愿与她握手,她的手好脏,有点像干枯的老树枝!
在我犹豫间,阿姨开口了,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我怎么也不会相信会是“乞丐”阿姨说的。“你的衣服真好看!你穿上它很英气、也很精神,真像那句戏词唱的,’谁说女子不如男’!”
随着她说话,我也瞧了瞧自己一尘不染的白色运动鞋,与鲜红的运动服。
阿姨的手终于慢慢往回缩,慢慢地,慢得像是十分不舍,就像未能完成一种使命的感觉般,遗憾里又带着几分无奈。她说:“姑娘,好想摸一摸你的衣服呀”她顿了一下,眼中满是激动、神往,又似有泪意。我有点不忍,就与阿姨多聊了几句,方才知道了她的身世。
阿姨生活在偏远的山村。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为了改变命运,她把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了培养儿子身上,供他上了最好的武校。儿子也挺争气,把一次次取得的奖品,与穿着鲜亮运动服的功夫照寄到家里,这可给父母亲赚回了天大荣誉。高兴得阿姨整天合不拢嘴,心花怒放,像吃了蜜一样甜!
但阿姨的孩子毕业后就恋爱了,后来就在城市里结了婚;听说娶了一个很有钱的女子,只是阿姨与亲朋们都没能参加他的婚礼。再后来他偶尔也寄些钱回来,却写信说,他没让老婆及岳父岳母知道自已的真实身份,而是说父亲是大学的教授,因劳累成疾而早逝,母亲后来嫁到外国,从此感情变淡,最终失去了联糸。
阿姨虽然去年还收到儿子寄回来的两千元钱,却已是多年未见到儿子的面了。她知道是儿子在这座城市的,就偷偷来找了。
阿姨是半年前就出来的,但钱被小偷偷了,只好捡些破烂卖钱或乞讨度日,以期能见着儿子,哪怕是说上一会儿话,好好地抱下儿子也都心满意足了。否则她是不甘心回去的,再说家里也没啥亲人了。阿姨的丈夫已因肺癌在她出来前离开了人世,弥留之际,还念叨着儿子的名字;所以阿姨这次出来也带着完成丈夫一个未竞地心愿!
阿姨今年才五十六岁,可看上去却十分衰老,如同七八十岁的样子!
我向前跨了一步,一下拉住阿姨的手说:“阿姨,你摸吧!你是一位很了不起的母亲,你对儿子的爱让我无比感动!”
阿姨抽泣着突然就“哇”地一声哭了,我也有点控制不住泪腺...
阿姨抱着我,口里喊着“正男”。人不亲行亲,把我想成儿子了!
我摇一摇阿姨的手,问:“你儿子叫正男?”阿姨点点头。
“是叫任正男,一米七六的个子,今年三十一岁,属虎吗?”我震惊又有几分疑惑地问。
“姑娘,你认识他?”阿姨激动得眼睛放光,浑身也充满了骄傲与活力,神彩飞扬地说:“我儿子就是叫任正男,这名是我与他爹取的,是希望他能做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他很优秀,长得俊着呢!”
“好,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他现在可出息了,开了所很大的武校,是我们的副董兼校长!董事长呀,就是你的儿媳妇!”
阿姨激动地站了起来,但刚迈了一步,却忽然顿住了,像是给我说,又似乎是自言自语:“我不能去,我去了就把儿子害了,正男婚前就写信说,媳妇全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可不能让她知道任家的背景!我不去,不去了,我不能害了我儿子!”
我呆了。阿姨却无视我的存在,还在神经质地念叨着:“我不能害正男,不能害正男”...
不知几时引以为傲的手链让我脱下来,悄悄扔了出去,狠不得让路上过往的所有车子,把它碾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