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人间（28）
元旦快到的前些天，我们班的班长谢珏和邻班的团书彭雪一起站到讲台上，说是来到大学的第一个新年，大家身僻榆关，远离故乡，不能回去，因此便两班如一家，一起度过这个节日，期间各人都要有所准备，展示已所擅长，话剧、唱歌和讲笑话等均可，意在一起欢笑，一起热热闹闹地面对这寂然无声的青春年华。
谢珏和彭雪两个一人一句，交替往复，有条不紊，配合得天衣无缝，无瑕可寻，时而的互相对视，更是让旁观者不能不多心。不过对我们宿舍几个来说，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彭雪的身上，她不仅气质斐然，而且说话声音风风韵韵，似空谷幽兰，更添了三分魅力，如人松下听函经，云在青霄，水在平湖，不知身躯形骸之所在，魂灵之所托。
后来一些年，每每念起那次事，都觉得心中有愧，因为自班的班长明明在眼，却一无所见。而随着年深月蹉，班长谢珏的音容竟然变成了一张白纸，来盛放彭雪的影像。
余下的日子，大家都在为打算演的节目做准备，周凡一天提出了一个建议，准备演话剧，这样既喜闻乐见，也能让很多人都有机会参与，稍可搪任塞责。至于演哪一个话剧，周凡认为杜十娘的故事是很好的，不过高中里课本已经出现过，若还是照搬照抄、原封不动地去演，就没有了趣味，毕竟人所共知、耳熟能详。自己读过一些书，也看过其出处《醒世恒言》，以及更早的来源《唐代传奇》，因此上决意大胆尝试，倾尽所能，去改编一下，把悲剧的结尾改成圆满的结局。更改也不难，只在那轻薄浮浪子弟劝李甲鬻十娘时，改成李甲宁死不屈，而后十娘现身，拿出梯己财物，两人一起驾船远去，游弋人间，如西施、范蠡隐西子湖畔。
周凡的想法得到两宿舍的支持，不过在角色的分配上需要斟酌一下，女性角色多少无关，只要一个演杜十娘的，其余则演其同命相连的姐妹，男性角色要有李甲、一个大反派、一个船夫以及一个说旁白的。薛冰她们都说，男女主角自然由我和周凡来演，杜十娘的姐妹也不用另找他人，舍本逐末而为，就只男性角色还得许卓、高然和夏炎一力担当。后来说科打诨半天，方才定下来，夏炎颇有纨绔子弟的风气，但铮铮傲骨，蒹葭之悲悯，去演反派却也无奈；高然选了船夫，专心己事，台词不丰；许卓则负责旁白，看别人的故事，赔自己的真情实意。
定好角色后就是找衣服道具，韩宁因是文艺部的，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去了院系里的物质储备处，把所有的话剧衣服都拿出来让我们选。有演《雷雨》的衣服，《罗密欧与朱丽叶》《威尼斯商人》和《李尔王》等外国的奇装异服，也有抗战话剧《红娘子》的许多衣服，还有一些别的，不过没有我国古代的衣服样式。我们一起挑了半天，没有找到合适的衣服，每个人都唉声叹气，无可奈何。既然这般，只能去买，不过却不用任何人担心，夏炎很快从网上买了所需的古代衣服和鞋子，而事后，大家要分担费用，却被夏炎坚辞，自言花费寥寥，独自差可应付，不用牵连大家，再说情义长存，岂受金钱溲溺所污。
有了古代式样的衣服，周凡也慢慢改好了剧本时，我则离奇地生病了：每天高烧不退，全身赤热如烧，吃药无用，只能去学校医院输液。一连数日不见起色，却也阻碍了话剧的进展，不过茹病期间，受到的关心也是最多的，班里同学知道了，不时的三三两两来看我，最多的一次竟然同时来十多位，有周凡宿舍四位，以及班长和团书等。
他们（她们）买来了水果，询问我的病情，陪我聊天说话。另外，薛冰坐在我的旁边，给我讲了几个笑话，说从前有一个人非常喜欢笑，看见什么都笑，就算家里出现了很多不好的事也无法控制。天遇大旱，禾苗枯萎，颗粒无收，他视而不见。平地狂风，掀翻屋顶，家图四壁立，他一笑而过。妻子贫不能食，改节易嫁，他也如往常一样。最后于户外遇到野狗，野狗一起来吃他的血肉，他还是笑，最后就笑死了。
说在某一个大学里，有一个憨憨痴痴的男生，都到了大四还没有找到女朋友，就有点着急，因此央同学、朋友给介绍。一次，有一个被介绍的女生和他见面后，还很聊得来，不上数月，就走到了一起。繁花似锦，青草如枕，修竹千杆，涛声簌簌，两人面对浪漫的场景不由得接吻了。由于是春鸟初啼，不谙此道，结果嘴唇接到一起后就不松开了，两人都憋的面红耳赤才罢手。男生不由得说了一句，人人都说接吻甜蜜无比，可自己却觉得犹如儿时溺水不出一般，此后当不再涉水了。
大家听后都哈哈大笑，我也笑了起来。
在大家陆陆续续离开后，班长和团书最后才走，临走时还安慰我一番，让我感到无比温暖。班长谢玦和团书栾昔昔离开后，两人就一起走在校园的路上，各自沉默一会后，栾昔昔忍不住开口说：“自从那次安排元旦活动后，就听很多人说你和邻班的女班长的事，不知道是真是假，能不能透露一下。”
谢玦说：“那都是他们胡乱传说的，飞短流长，根本没有的事。”栾昔昔说：“无风岂会有浪，断然是有关系的，不然别人是不会说的。”
谢玦说：“若说有，也就是那时的默契而已，别的可什么也没有。就算再有别人看出来什么，可是我却全然不知，也就是没有了。”
栾昔昔说：“就算如此，以后咱们两个班还会一起有很多的活动，到时候不怕生不出新的故事来。”
谢玦说：“两个班就算有很多的活动，也不及自己班里的事情多，所以有故事也肯定不会和别人。”栾昔昔听出了话中的弦外之音，转过头偷偷笑了。之后，栾昔昔还让谢玦保证，以后尽量少和邻班的那位女团书一起组织活动，谢玦听后，向着落叶发誓，自己以后一定尽量避免和那位团书接触，除非逼不得已。这样，栾昔昔才算放下心来。
话说在我生病的时间里，每天都不见好，还是老样子。周凡来看我许多次，来的最频繁，绝无虚日，一次周凡在临走时，给我留下了一本书，名字是《穆斯林的葬礼》，讲述了主人公追求理想和信念的故事。我看后热血腾腾。在无人的时候，我就读那本书，打发时光，同时也会偶尔抱着书，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即是有关生病的经历。
在我大概七八岁时，身体弱，经常生病，那时候虽然也吃药，但是效果并不能立竿见影，药到病除，只能延挨。到了吃饭时间，就毫无胃口，什么也不想吃，天天躺在院子里的树下，看着哗哗作响的树叶发呆。然后会想自己的病什么时候好？还能不能治得好？自己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死去。对于还是孩子的我来说，那的确是件让我恐惧的事。我就那样一上午，或者说一整天，看着树叶和蔚蓝的天空，以及听风吹过的声音。在出神发呆时间里，迷迷糊糊之中，自己倒好像去了陌生地方。时间就是那样过去，直到太阳西沉，晚霞映红天边。那时我会觉得有些饿，但是家里做的饭我又不想吃，妈就会问我心里想吃点什么？只要家里有的，就做给我吃。
我因为知道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也就不好意思说，但是从我的表情中，妈已经知道我想吃什么。妈会马上放下筷子，走进砖瓦的厨房，没有多时，就端出来一碗香喷喷的西红柿鸡蛋面——宽宽白白的面片，几块切成方块形状的西红柿，几块黄瓜，还有两个荷包蛋。我接过来，坐在床边上，对着几间砖瓦房和黄昏的光亮，就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等我吃完以后，就觉得自己的病去了一半，自己不会死了。而第二天天一亮，一切就恢复如初了，觉得什么病都没有了，千丝抽尽。生病的日子，在当时看来很长，但是现在回头去看，倒觉得只能记住一丝而已。而妈做的西红柿鸡蛋面，却成为温暖我心灵的象征，永存心底，以后不管身在何方，只要一旦生病，回想起那碗红柿鸡蛋面，就赛药千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