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语柒心
文/似酒
上篇
一
六月，盛夏。
太阳炙烤着大地，校园中的白鹭树被夏季的暖风轻抚，枝间摇曳，抖落下一簇簇洁白的鹭儿花，在空中旋舞，最后停止在黑褐色的发丝上。
方夏柒动了动眸子，终于伸了个懒腰，睡眼朦胧，抖落发间的花瓣，扶起自己的眼镜，拾取身旁的画笺，站起身去上课。
“嗯……今天下午的课是在两点吧，现在……糟糕！”抬眼看见走廊上时钟的分针指向“VIIII”——她还有一刻钟就要迟到了。
纯白的长裙飘扬，她跑起来，不一会儿便上了三楼。
“是这间吗？”
这间房间与其他教室截然不同，桦木门被染成青白色，窗户上也有白漆在流淌，仿佛是刚刚泼上去一样，窗内有细微的钢琴声缓缓流出。
夏柒打开门，“吱呀”一声似是惊动了屋里的人，琴声戛然而止，只见一个男生正楞楞地看着他。
“同学，你是哪个系的？”
“对……对不起……进错教室了，我这就走……”
不等那男生多问，门被“砰”地关上，夏柒把画笺遮住脸，不敢见人，上课前走错教室，实在是太蠢了……
正要走时，她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到那男生一边喘着粗气，嗓子里蹦出几个字眼：“柒，是你吗？”
夏柒一愣，眼前的人高挑英俊，穿着件白色衬衣，眼神里满是疑问与期待，或许自己是认识他的，但现在也已忘却了。
“对不起，我可能忘了你是谁……”
“我是溪啊，你忘了吗？”
“溪？抱歉，我还是记不起来……”
“哦……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我叫顾溪，溪流的溪。”
“我叫方夏柒，夏天的夏，木字底的柒。”
“夏、柒，我知道的。”
“嗯，完了完了！我真的要迟到了，那个，下次见。”
“好，下次见。”
二
“方大画家，你都笑了三分钟了，难不成有艳遇啦？你要求挺高的吧，哪家孩子能被你看上啊？”
“去去去，瞎说，我没看上谁。”
夏柒用不自然的语调反驳，嘴里还不忘小声嘀咕一句“原来是他啊……”
方夏柒和顾溪自小学就喜欢在一起玩，夏柒因为顾溪的名字像女生，好奇时就交了个朋友，而顾溪也欣然同意。
班上时常传他们俩的八卦，有些胆大的同学还直接叫夏柒“顾溪的媳妇儿”，她倒是不太在意，不过顾溪听到后总是奋力辩驳，她看见也就笑笑，到六年级，大家的学业忙起来了，这事就在平静中缓缓翻页。
等到考试正式结束，夏柒将要放学回家时，顾溪叫住她：“柒，我有事想跟你说。”
“怎么了？”
“柒，我喜欢你，认真的。”
“那个……溪，你别受舆论刺激，你也知道，我们年龄还小……”
“是……拒绝了吗？”
眼前的男生突然哭了起来，哭声越来越大，到最后还被呛得咳嗽。
溪到底还是个孩子，夏柒这样想着。
“好啦好啦，要是我们以后还能见面的话，我就会嫁给你，好不好？”
“嗯……好……”
——闪回结束——
“我那时候太傻了吧，还说要嫁给他这种话，不过，我都跟父母去北方了，他应该记不起来了吧。话说，几年前那个哭包已经长成沉稳的人了呢，跟他讲话都感觉到冷冰冰的。”
夏柒探出头来，向下铺的朱羽询问：
“阿羽，你知道顾溪吗？”
“你说顾溪？他是我们学校的男神欸，怎么，你看上他了？”
“不是！”
夏柒连忙否认，就因为顾溪，自己今天上课迟到，还被老李——那个秃头的数学老师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不知该哭还是笑。
想到这，她又开始担忧，万一顾溪还记得小时候的约定怎么办？万一他回来让自己履行怎么办？
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夏柒也不想在想顾溪的事，昏昏沉沉地睡去。
三
“柒，我……我喜欢你。”
“溪，我们不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
“因为……”
“叮铃铃——”夏柒被闹钟声吵醒，只记着梦中的这一段，“我到底，为什么会拒绝他呢？”
“算了，先去琴室看看吧。”
夏柒走到琴室，再次听见了那种宛转的钢琴声，全曲几乎没有低音——是顾溪在弹琴。她小心地拨开窗帘，只见他身穿件西服，正坐在琴前，手指在琴键上穿梭，发出阵阵乐声。
夏柒从口袋里拿出画笺与铅笔，对着眼前人开始描绘，脸、琴与黑白分明的琴键……
曲终，画也完毕。
只见顾溪笑了笑，依旧看着琴键，发出轻快的嗓音：
“柒，上午好。”
“嗯，溪，上午好。”
“你在画我？”
“没……没有。”
“嗤，心虚都写在脸上啦！”
“我没有！你才心虚呢。”
“好好好，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
“溪……那个……”
“怎么了？”
“没什么……”
他肯定忘记了吧，要是这时候自己去让他实现诺言什么的，太幼稚了——夏柒默想。
“怎么了？”
暂时不能说，但是，要是还不说，他是不是就听不到了？我……喜欢你啊……
“柒？”
该怎么办？
“柒，我……”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似乎都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告白，双双愣住。
“那个，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所以……你能和我试着交往吗？”
夏柒看着眼前人的耳垂泛红，眼睛却定定地直视着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同意，跟你实现四年前的约定。”
这句话如同一把小锤子，敲定了一个神圣的答案，敲开了两人的心扉——无论是柒还是溪，都愿意，才是属于青春的爱恋与成长。
“真的吗？”“当然。”
连气氛都变得轻松，仿佛一切都能随纯洁的白鹭花飘散，只剩下他与她灵魂的交语。
窗外吹来阵阵暖风，顾溪看见，这个女孩已长大，由自己的意识和能力勇敢的表白实在让他欢愉。
四
“你好啊，男朋友。”
“你好，女朋友。”
“你知道自己长得多漂亮吗？又美又乖，可千万不要被别的小姑娘拐走了。”
“是你最漂亮，你最乖，可别被其他男人骗走了。”
“知道啦！溪，我好喜欢你哦。”
“嗯，我也是。”
她与他对视。
“我好怕，我醒来就看不到你了，就像小时候一样……”
“不会的，小傻瓜，你醒了我就醒了。”
像是一首钢琴曲，他们的灵魂逐渐升上高音，直到高不上去……
——高三，高考结束——
“方夏柒，快出来。”
只见顾溪站在她的考场门口，轻生招呼着她，阳光透过他的指尖，直射入夏柒漆黑的眼眸。
这时，她觉得自己有全世界最好的爱人，世界的余晖都为他在铺上路径，自己又是什么角色呢？或许配不上他吧。
但在看到他的笑容时，她释然了。
“夏柒，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先讲好消息吧。”
“给你这个。”入眼的是一个精致的水晶球，里面是一个闭眼弹着钢琴的男孩——很像顾溪，夏柒想。
“我不在的时候，你看着它就能想起我了。”
“你不在的时候？”
“你要听坏消息吗？”
“嗯。”回答虽沉重却十分有力。
“我要去外国留学了。”
“什么？”
“布里斯托大学。”
“我们……回去吧。”她似是想转移话题。
夕阳的余晖洒到洁白的校服上，一阵晶亮和灿烂，风不大，刚好能轻抚她的脸庞。
两人没有说任何话，已经相处两年，自然不希望对方与自己的距离甚远，可他们没办法阻止，布里斯托——无论是从世界知名度还是文化教学水平，都是最适合顾溪成长的。
“我会回来的，回来找你，像我们小时候的约定。”
我也是啊，我会等你，等到你回来为止……这句话被夏柒硬生生卡在嗓子眼，她已没有力气讲话，只会小声呜咽了。
顾溪没去安慰她，继续往前踱步。
夕阳下，两人走着，少女在无声地哭泣，少年在轻声哼着《Vincent》，夏柒知道，这是最温暖的安抚。
“是……什么时候的飞机？”
“明天上午八点。”
“我去送你？”
“不用了。”
顾溪的上衣口袋躺着那张机票，上边清清楚楚地印着——“7:00航班预计起飞”。
夏柒的手里攥着水晶球：“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又是怎么在眼泪的潮水中睡去的……
次日
夏柒被闹钟吵醒，当她睁开眼睛时，水晶球依旧在那里，可他，已经走了……
白鹭花仿佛了解她的想法，飘进窗内，落在她的窗台上，又飞到她的发丝间。
她轻捻洁白的花瓣，放到了眼睛前，正对太阳，她最终发现，白鹭花可以挡住部分阳光，使她看到的，是柔软的无瑕的白。
后来，她去Z大报道，出众的外貌与温柔的性格被许多男生喜欢，有很长一段时间，有学长、学弟们向她表白，得到的回答永远只是一句——
“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
她遵守诺言，尤其是和顾溪的诺言。
下篇
五
三年后
方夏柒正站在实验台前，她读的是直博，五年时间都得在忙碌中度过，不再想着画画的事，却依旧忘不了那个人。
“夏柒，楼下有人找。”
“不去。”
“可这次是个很好看的，年龄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
“我不去。”
“真的不去吗？人家看起来挺急的。”
“不去，真的。”
季黎只能叹气下楼，她亲爱的闺蜜大学三年没找男友，还说自己有男朋友了，也不知道想的什么，可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喽。
她看见那个靠在白鹭树下的身影，不免为他悲伤，这么好的男生，怎么就喜欢上了个接近性冷淡的夏柒呢？
“那个，夏柒说不想见你，抱歉啊。”
“可以借我一下手机吗？打个电话。”
“嗯？好啊。”
点开电话，拨通号码，那头传来夏柒的声音。
“黎儿，不是说我不去……”
“我回来了。”顾溪温柔地说。
“溪……你站着别动，我马上去。”
“嗯。”她听到顾溪轻声答应，更加激动，连白大褂都没来得及换，径直跑下楼。
路过的学生都很惊异，平时最冷静的方夏柒，这时是为了什么会那么慌张？正好没有上课，他们也跟上去凑凑热闹。
“谢谢。”顾溪把手机递还给季黎。
“怎么？放弃啦？其实也不用在一棵树上吊死的……”
“顾溪！”还没等她说完，远处就传来一声呼喊。顾溪没动，看着夏柒快步跑到自己面前，紧紧抱住自己。
他回抱，也很紧，两人都不想再失去对方。
“布里斯托不是四年吗？你没读研？”
“嗯，为了你，我希望早点回来。”
“谢……谢谢，还有，太不乖了。”
夏柒的话带着哭腔，她的泪水尽情滴到顾溪的白衬衫上，不顾旁人的喧嚣，依然紧紧地抱着面前的人。
“这就是方学姐的男朋友吗？怪不得她会拒绝那么多人，这一看就是完美的男人啊……”
“刚才方学姐好像叫他‘顾溪’，是我知道的那个顾溪吗？去布里斯托留学还没忘方学姐，感人的爱情啊。”
“方学姐都为他哭了，一定很爱他吧。”
这一刻好似婚礼现场，他与她就是新婚的夫妻，在人群中璀璨发光。
被那么多同学议论，夏柒还有些不好意思，说了句“你跟我先走吧”就牵着顾溪的手走向实验楼。
“这几年，想我吗？”
“当然。”
“怎么进学校的？”
“说布里斯托的来旁听。”
“不愧是布大的好学生……”
“羡慕了？反正我是你的，你还不如先羡慕你自己。”
“嘿嘿……”夏柒吐了吐舌头，望向眼前的男生——他已完全没了之前的幼稚，头发不长却也不短，漆黑的眼眸中好似能发出灿烂的光芒，干净的脸庞、修长的身躯——总之，一切都是夏柒所喜欢的。
她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他，即使是时间也不能打败他们的羁绊。
“我们结婚吧。”
“好啊。”
溪没变，他会永远迁就她的想法，会竭尽所能地带给她美好，会给她惊喜，会给她弹独属于她的歌曲……
“那么随便？”
“可能，还会有更随便的。
现在把右手伸出来。”
夏柒静静地抬起右手，她亲眼目睹眼前的人跪下，轻声对她说：“柒，嫁给我，好吗？”
自己的懦弱，她无数次地想要弥补；一次次的别离，她希望用更多的时间去抵消。
“我答应你，还有，我爱你。”
她看到眼前的男孩亲自为她戴上戒指，她不知溪是什么时候买的对戒，慢慢地为顾溪戴上了戒指。
“再为我弹首曲子吧。”
“再为我画张图画吧。”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从今以后，我是你的独属物。”
“不，你该发光发亮，我不会拦着你的。”
两人的语气越加柔和，对于对方，他们都用了最好的态度。
六
琴室
窗外一阵风轻拂过，吹来一瓣瓣白鹭花，窗没关，它们仿佛有自己的想法飘进窗子，撒落一地，为褐黄色的木板铺上了雪白的地毯。
琴声响起，比起三年前更加优美。
他跟着琴声缓缓哼唱，是《Vinsent》，他离别时哼的歌曲。
她摸向自己的口袋，想记录下这个美好的时刻，却发现少了什么——她现在已经不画画了，自然也没将画笺带在身边。
“咔嚓——”
她最后拿出手机，小心地拍了张照。
“感谢你来了我的生活。”
“能来是我的荣幸。”
风又大了些，白鹭花在琴室里旋舞着。
“不上课吗？”他问。
“不了。”轻松的回答。
“谢谢你，女朋友。”
“不客气，男朋友。”
作者的话：
在想着分手情节的时候直接停笔了，现在才清楚，自己可以写甜文，只是在结局上多想了一点就变成了虐的。
对于创作这样一篇短篇小说，我可谓是竭尽全力，用三天看完了《校草必须每天吸我才能活命》，之后会做个书评，用自己十年来所有的情话功力才写的，所以给个赞吧。
世界上最动听的一句情话，叫“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