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无法喘息——《被伤害与侮辱的人们》

中午十二点钟左右，我不能描述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读完的这部小说的。因为《卡拉马佐夫兄弟》的上部，我成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粉丝（因为疫情的原因，我没能去图书馆借它的下部），于是我在手机上看了《被伤害与侮辱的人们》。

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恐怕不能再读他写的小说了……

首先是娜塔莎和阿辽沙的爱情，我姑且称之为爱情，这种爱情现实中真的会存在么？阿辽沙在小说中被描述为纯洁、天真、幼稚、不谙世事、坦诚等，但通篇读下来，我觉得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令人疑惑的是，他无限地伤害娜塔莎，娜塔莎却还能无限地原谅他。说我不懂爱情也罢，说我心肠坚硬也罢，就我而言，那不是真正的爱情，而娜塔莎可怜且可气，甚至可恨。那样的一个人，举止轻佻，被她看作是童心未泯；不能自控，她认为无伤大雅；待在卡佳那里五天不回来，她担心、她猜测、她焦虑、她悲伤、她哭泣，等阿辽沙回来，向她痛哭忏悔，她便原谅了。是怎样的情感充斥她的心间，又是怎样的情感蒙蔽了她的双眼？她认为阿辽沙是善良的人，卡佳也这样认为，瓦尼亚也这样认为，大概陀思妥耶夫斯基也这样认为吧，而我在阅读期间，就不止一次地疑问，阿辽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诚然，从某个方面说，他是善良纯洁的，但他会伤害别人，无休止的，而后他能也敏感地意识到，别人受伤害了，但他的做法呢？痛哭流涕，忏悔，口头上的忏悔，“我犯了不可饶恕的，天大的罪过，我痛苦啊！我难受啊！”他只会跪在娜塔莎面前说这些，等待娜塔莎的原谅，得到宽恕之后，下次依然如此；他不懂爱，但他热烈地表达爱，他爱上娜塔莎，然后爱上卡佳，我敢说只要给他时间他还能爱上玛丽，还能爱上小红，试问你们难道没有那么一刻，为卡佳的未来而担忧么？他看似热情实则冷酷无情，他说的发自肺腑的话，说的太多，像极了为掩饰那颗自私的心而做出的伪装，甚至同他的父亲一样虚伪（他可能没意识到，但他确实在做虚伪的行为）；他残酷而不自知，花心而不自知，懦弱而不知改进，愚蠢而自以为是……这些缺点娜塔莎一点也看不到，她眼中的他的纯洁和坦率的光芒掩盖了一切，娜塔莎注定了悲惨。

而涅莉为何要承受这么大的痛苦呢？陀思妥耶夫斯基真是伟大的作家，他将涅莉描绘的那么可爱，那么真实，那么悲惨，让人心疼。我敢负责任地说，全书最无辜最可怜的就是小涅莉了（想到就难受，真的）。别的不说，就将她那凄惨的身世摆出来，就令人动容，狠心的父亲抛弃她们母女，外公不忍他的闺女，她们一路颠沛流离，寄人篱下，卑微过活，最后母亲得病死去，留下她一个人。而她是那么的自尊自立、骄傲、渴望关爱和早熟，老陀在描写她来到瓦尼亚家，边抠着沙发边，便低着头表达自己尊严的样子，使人感同身受，忍不住落泪。然后她得到了瓦尼亚的爱，得到了老夫妻的爱，和其他很多人的爱，但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死去了，美好的生活已然来临，却无福消受，年轻的可爱女孩就这样消失了，给那邪恶的一方的脸上盖上不可饶恕的印章。

那些盖着印章的脸中，最显眼的就是公爵。他亲手造成了这一切的惨剧，最后却安然无恙地拿着三百万卢布逍遥快活去了。但此人在令人愤恨之余，又使人深思。我们不得不承认，陀思妥耶夫斯基只是在如实刻画现实，那就是真正的那时候上流社会的模样。我清晰地记得公爵与瓦尼亚的那次谈话，那次表白，他让我在被窝里颤抖。他无所顾忌地把自己厚厚的面具揭开，只为嘲讽瓦尼亚，让他恼怒，而又看他无能为力的样子。我光是想想就觉得愤怒和恐惧，公爵是最可怕的人，他能言善辩，不择手段，是可怕的伪君子，伪善的面具使他在社会上获得声望和尊重，面具之下却是一只堕落腐臭的恶魔，更可怕的是人们无法伤害他分毫，而他却可以为了利益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事实正是如此，小说最后瓦尼亚从娜塔莎的眼神中读出“我们本可以幸福地共度一生的。”那种妥协的感觉令人愈发感受到社会的黑暗面。小说中无时无刻不在表达着这种无奈，在黑暗，昏沉，潮湿的俄国社会，可怜的人们饱受残害和压迫，过着没有尊严的凄惨的生活，没人可怜他们:穷人都在自保，努力生存而无暇相互顾及；富人们忙着赚钱，榨取人民的血汗，回过头还放肆地侮辱他们。然而，被侮辱的，被伤害的人只能承受。那些诅咒，那些鄙视，那些哀嚎，在公爵式的人眼中不过是无能的怒吼，他们不仅毫发无伤，而且从中得到变态的快感。这就是那时候的社会吗？这就是真实的社会吗？人性何时堕落到如此地步？而如今，我们的社会与之相比，有多少相似的地方？而如今，我们的人心与公爵相比，又有多少重合呢？陀思妥耶夫斯基没给我们答案，他用尽全力用他那锋利的笔触把表面割开，描绘人性的所有，血淋淋的，真实而震撼。

这本书值得一看，老陀的作品很伟大，却不像很多的文学作品那样难读，他的文字就像水流那样流畅，读起来完全没有抵触感，而且他深谙讲故事的技巧，情节紧凑勾人心弦；他有着惊人的观察力，敏感细腻的心和高尚的品质，所以才能写出如此动人的作品（我至今还在想念涅莉，为她的结局而难过。）倘若你沉下心读下去，陀思妥耶夫斯基会带你领略真实的社会，真实的悲惨生活，真实的人性，那会给你很多感触。

但正如我说的，我最近不能再读陀思妥耶夫斯基了，我需要缓一段时间，《被伤害与侮辱的人们》给我的震撼使我无法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