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
痛苦难道是白忍受的吗?
——托马斯•曼
大年和小丽是高家村一对非常要好的朋友,其实,他们已经确立了恋爱关系。爱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高考结束,录取通知书下来了。一直渴盼让自己的儿子功成名就的高仁山却失望了,去年,大儿子没考上。今年,大年同样没考上。
高仁山是痛苦的,在村民面前,他的头更低了,背更驼了,话也更少了。
大年当然也是痛苦的,但是,想到自己还拥有爱情,他的痛苦立刻遁形了不少。
正当他们全家痛苦不已,灰心丧气之时,小丽却收到了录取通知书,省立师范大学。
小丽当之无愧的开心,毕竟,她也还只是个孩子。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对大年说:“……以前咱们都是闹着玩的,不过,我们还可以做好朋友。”
大年当然听出了小丽的意思,这下,他的痛苦不但无处遁形,而且还翻倍了。
父母,哥哥看到他痛苦的样子,都劝他回家好好种地。当农民,一生与土地为伴,也未尝不可。
但是,大年却下定决心,准备明年重新再考。那么,就从自己最薄弱的英语开始吧。上工路上,他在背单词;回家路上,他在背单词;晚上,大家都睡了,他在煤油灯下背单词。
就这样,一个个日日夜夜过去了。
第二年高考,哥哥和父亲已经不抱希望,大年却考上了,而且,他还考上了北京一所著名的工业大学。
报到那天,他先坐车去省城,买好去北京的票,离上车还有几个小时,他不由自主的坐上了前往师范大学的公交车。
到了师范大学门口,看到小丽曾经拍照的地方,他很想进去找她。
“我这是怎么了?”
他的心感到一阵隐隐地刺痛,为自己感到羞耻。他知道,他想见小丽,分明夹杂着一种说不清楚的心理因素:莫把人看扁了!这岂不是无言的报复吗?
“我怎么能这样!”
他最终没有进去,而是坐车返回了车站,在附近找了一个邮局,把他怀里抱着的本村产的,炒的黄澄澄的南瓜籽,寄给了小丽。
在他离家之前,他还叮嘱自己的哥哥,小丽家的地,让哥哥帮帮忙,毕竟,小丽的爸爸早就没了,而小丽的妈妈,又患有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
这下,他没有遗憾的去奔赴自己的学校,奔赴自己的未来,奔赴自己的前程去了。
他确是为她忍受了巨大的痛苦,但痛苦的火焰同时也烧化了痛苦本身,使他在精神上和生活上都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是的,他曾痛苦过,但因此也得到了幸福。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不该再对小丽抱怨,倒是该感谢她,尽管这一切是多么的令人辛酸!
他心想着。
傍晚,当美丽的夕阳在城市的一边沉沦的时候,去北京的直快列车开动了。车轮的铿锵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大年淳朴的脸紧贴着车窗,望着广阔的平原和无边的蓝天,眼里涌出了两颗亮晶晶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