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逃出生天

“奈奈，不要出声，记住，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出声，妈妈会带你走的。”

寂静的山岭笼罩在一片薄暮中，树木枝丫横生，光影映照下宛如百鬼夜行。泥土潮湿，带着特有的腥味，女人却不管不顾，匍匐在地，似乎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中。细细看，她的身边还有个瘦小的女孩儿，一丝风吹草动就惊恐地睁大眼睛——

汽车在泥路上颠簸了好一阵，路边矗立的路牌有一半陷进土里，白石灰剥落严重，上面的黑字也模糊不清，只隐约可见“望月”二字。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冲着后座喊了几句，表情不甚耐烦，半晌，有人伸出手，递给司机这一路的车费。

乔奈匆忙下车，听见司机小声说了句“这晦气地儿，也不知道咋有人来的”，还没回过神，车子便往回掉了头，一会儿便没了影。

在车上做的梦这会儿下车便好似印象全无。她背好包，揉揉脑袋，只记得梦里的山岭似乎也同眼前一般寂静，带着丝丝让人不舒服的凉气。手机信号时有时无，屏幕上闪着收件箱的信息：望月村有料。

望月村有料，她便来挖料。乔奈不是一般人，作为一名职业作家，她已经写悬疑惊悚小说七个年头了，在国内也算小有名气。不说是否江郎才尽，内容的确想不出什么新意了，也是这节骨眼，她收到了短信，于是稍作思索便收拾了行李来到此地。

这儿应当刚下过雨，上山的路泥泞得很，她借着登山棍的力好不容易一脚一印地走了三个小时，不过午后四时，林间已显昏暗，且一路也未碰见人。乔奈庆幸自己用双倍酬金和司机约好了三天后返程。

又走了两个小时，天近全黑，她打开照明灯，费劲儿看见不远处模模糊糊有几处屋子。

“有人吗？”她轻声唤着走过去，倒也如她所料，这会儿没点灯的房子确实是久无人居的老房子，进门便是一股灰尘的味道。周边几所老屋也大致相同。

手机忽地亮起来，显示出未读信息。

微弱的一格信号很快就消失了。

借着手电光，乔奈环顾了房子四周，的确是普通的泥木结构的老房子，没有那些灵异小说中供奉的神龛、垂落的白绸，多的只有经年累积的灰尘。外头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了雨，她就着灯光收拾了一番，拿出睡袋决定今晚在这休息。

伴随细微雨声，她的意识逐渐昏沉，不久入梦。

梦里的村子不像现在破败，好几户都升着袅袅炊烟，大家各司其职，垦田做活，一派平和景象。画面一转，不知道是哪家的地窖里，面上带着几分苦楚的老人正对面前瑟瑟发抖的姑娘说着话，声音模模糊糊，大致是让她别再逃跑好好认命。过了约莫十分钟，老人又换了副嘴脸，嘴里骂着什么，拿起笤帚对着面前人一顿劈头盖脸地打，见她昏在地上才解气地扔下笤帚，锁上门，走到正屋骂骂咧咧地拾掇起东西。

——乔奈从梦中惊醒，向屋外探去，天已大明。

梦里的房子和身下所处的重叠在一起，她试探着按照梦里的位置找到地窖，门锁已不知去处。犹豫再三，她推开门，走下地窖。

纵然此时阳光正好，地窖还是昏黑一片。待适应了里头的光线，乔奈往四边看去，除了一些锈蚀的农具，腐烂的木块，别无他物。她试探着走了几步，估摸着梦里的位置来到一处墙边，蹲下身子，凝视着墙上可以的红色印记。

那块印记像飞溅上去的血。

可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似乎冥冥之中，她们本该是有联系的。

第二夜的梦，此前瑟瑟发抖的姑娘已怀有身孕，她的表情木然了许多，齐肩长发被剪成乱遭遭的短发，蓬头垢面地蹲在门口洗菜。房间里的老人不知在干什么，不时回头瞪她一眼。她也趁着间隙往里头看，那张破旧的木桌上摆着一个白色的有线电话机，老式的笨重模样，却无比吸引人。老人出了房间，往门上落了锁。

第三夜到来前乔奈收拾好了背囊，她往本子上记下这两天的梦境，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村民和似乎永远无法离开村庄的女人共同拼凑出一个大学生被拐案件。她还能记起梦里的女人，她记得她碰到了电话机，拨出了家里的号码，接着是“嘟——嘟——嘟——”，和急促赶来的脚步声，接着，又是一阵避之难避的毒打。

乔奈隐约想起了什么。

她迫不及待地迎来了第三个梦。

第三个梦里，多了一个小女孩。午夜过后，村庄沉入酣眠，女儿牵着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就着夜光往山下赶。家里已经接到了她被困的消息，可就快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有所察觉。身后开始传来脚步声，有人气急败坏地咆哮，她抱起女儿往山下拼命地跑，拼命地跑……

那一年社会新闻的头条是打拐，一名被拐女大学生在逃跑途中被活活打死，其幸存的女儿在山中藏匿数日最终被警方发现时已因刺激过大失忆，这起案件随之牵扯出几十起相似案件，望月村就此荒废。

这一年作家乔奈出版了第一本社会题材小说：《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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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公众号【有光芒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