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的日子

家门口的树叶黄了，堪堪挂在枝头不肯落下。不知道是谁家的篮球，卡在树枝上，这一刻，随着风，和树叶一起砸在地上。骨碌滚到路上，停在了坑洼处。

大院的绿化是极好的，绿色遮天蔽日，随处都有阴凉地。白天上学，下课回到家，书包一丢，脖子挂上钥匙，拎一个水壶，便跑出门去。到同学家去，约好今日探那半坡上防空洞。

站在宋君的门口，又或者是他站在我门口。要是有其中一个的作业没写完，另一个就得搬一把椅子坐在边上，百无聊赖等对方完成课业。等的不耐烦了就在边上叽喳几句，指手画脚，把自己的答案告诉对方。又或者写不下去了，干脆把作业往包里一塞，谎称写完了，计划着等回了家再说想起还有别的作业。

孩子眼中，玩的计划永远大于学习的计划。回来之后怎样不管它，无论如何，今天的约，不能失。

眼见着人齐了，做好打算，进洞！这一个爬不上坡，那一个上了又下来，折腾到了洞口。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都有些不知所措。临了不知是谁，一马当先进了洞，随后大家都跟着进去。

放在现在看，不过是一段五十米不到的废弃山道而已，当时却是深不可见底，没能一探究竟。不到一半就被里头的蝙蝠吓了出来。看地上那一条条的，究竟是弯曲的树枝还是一只大蛇？

退出来后当然是不赶着回家，就在门前空地玩了起来。玩的什么名堂？今日我是孙大圣，你是奥特曼，他是吕奉先，抄起树枝木棍斗成一团，都要较一高下。前头来一个树枝前指，名号“仙人指路”；后头来一个乱掌拍来，口称“降龙十八掌”。那里两人站在马路牙子上，保持着平衡，一个手抚木棍，说此乃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一个双手各甩开一根树枝，此乃倚天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好大侠，这一个那一群斗得是惊心动魄，若非一声“吃饭了”天边而来，天地也要变色。于是各回各家，见着身上脏了事小，磕着碰着了，挨打挨骂各家不同。母亲拉着去洗了澡再吃饭，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洗澡出来，神清气爽，看桌上鱼肉不由得食指大动。餐桌前一家人私语，有时候心不在焉，思绪就像大院里的军号一般飞出好远去。

晚饭后出门溜达，母亲嘱咐不要剧烈运动，不然又要换洗了。哪里听得下去，出了门就是广阔的天地。

平日里，夜间倘若无云，大院里便是林下疏疏漏月光，碎玉遍地无人捡。孩子还是嬉戏，大人得空出门打打招呼，聊聊天。抱怨生意难做，洽谈国家政史，又或者八卦外人轶事。

夜渐深，回到家，准备睡觉。突然意识到作业没写，半夜偷偷爬起来，开着台灯写完，又蹑手蹑脚开门看看，发现父母都在客厅没睡。父亲抽着烟，和母亲在餐桌边算账。转头看到自己，连忙说要上厕所，然后去厕所溜一圈回来关灯睡觉。

梦里梦见雪糕，经过时间的软化，融进了心里，一口下去流出甜腻的夹心，最中间的是一根苦涩的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