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意识」，生命的转折点

有时候我时常在想——我是如何看待「我」这个存在的，我为什么会区分「我」与「其它任何」的区别。

我饿了

我渴了

我想睡觉

我想上厕所

......

这些平常我们如同呼吸一样自然的想法，都能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存在——知道世界上有「我」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知道自己所说的每句话，所做的每件事是「我」这个个体的行为，也更知道「我」和世界其他所有人、所有生物、所有东西都不同的这么一种感觉——自我意识。

你可能会觉得这是“显而易见，再平常不过，有什么值得说的“的一个问题，没有自我意识，生物怎么可能活得下去呢？

其实我在《存在即敬畏》这篇文章中曾阐述过，我们眼中的世界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人，包括其他物种对于世界的感知，目的并不是为了去解释世界的本来面目，只是一种生存的必要手段而已。每种生存环境让物种都具备有针对其对应的生存方式，而一旦有了针对性，就会必然产生一种缺陷——在某个场景越完美，恰恰意味着在其他场景越无能。

例如在狗的世界里颜色只有黑白灰三种，但它能感受到远比人丰富的嗅觉体验，在它的世界观中（前提是它知道「它」的存在），人类在嗅觉方面近乎等于残疾人。而在我们的世界观中，会替狗狗们看不到这个世界的绚丽感到惋惜。

于是发生了一个很搞笑的场景——你和狗两者之间在互相怜悯。这种怜悯对于各自所处的生态位来说，没有一点意义，因为不会有任何一种生物能完美的感知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

继而，我们总是喜欢把自己对世界已知的感受强加到别人身上。

最典型的例子便是晋惠帝司马衷。 有一年闹灾荒，老百姓没饭吃，到处都有饿死的人。有人把情况报告给晋惠帝，但晋惠帝却对报告人说:“没有饭吃，他们为什么不吃肉粥呢?”

所以，就你认知的世界来说，一切正常的事物，一切应该理所当然的事物，从「真实世界」的角度看，其实都是不正常的。只是你把这种不正常默认为了正常而已，包括「自我意识」。

梵高眼里的星辰

实际上，除了少数生物（当然包括人类）拥有自我意识外，绝大多数生命形式都是不知道「我」这个概念的。

关于如何判定一个物种具有自我意识，方法其实很简单，做一个“镜子实验”就知道了，即当生物面对镜子中的自己时，能否判定出这是镜像还是另一个同类。

在1970年，美国图兰大学的心理学家盖洛普（Gordon Gallup）做了一个非常精巧的实验。他把一只黑猩猩麻醉了，然后用唇膏在它的脸上画了几个小红点，同时在笼子里放了一面镜子。

这只黑猩猩醒来之后，出于好奇心，它会爬过去看看那个镜子是什么新鲜东西。当然，它会在镜子里看见一只脸上有红点的黑猩猩。

那它对此会怎么反应呢？这就是镜子实验的核心——动物如何看待镜子中的这个同伴。

盖洛普发现，黑猩猩照了镜子之后，它立刻就能意识到，镜子里出现的是它自己的脸，而且它的脸上出现了奇怪的红点。所以，它就会尝试着抓耳挠腮地去抹掉这些红点。

而当猕猴照镜子的时候，会以为对面出现了新同伴，它会展现出愤怒或者好奇的社交行为。

到目前为止，能够通过镜子实验测试的动物一共也只有10多种。其中，大多数确实是那些人们普遍认为比较聪明的动物，比如大猩猩、黑猩猩、海豚、大象、鲸鱼。

由此可见，没有自我意识的生物才是占生命形式中的绝大部分。想象一下，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也不会知道别人是谁，「我」和「你」、「他」是相对概念，正如同冷和热一样，没有感受过冷，你怎么知道什么是热呢？在这种情况下，你的行动不具备任何意义，只是为了行动而行动，其既是手段，也是目的。

你也许会有疑问，没有自我意识，生物怎么样产生行动？

答案是依靠本能。什么是本能——DNA已经设计好了所有流程，当一个条件被触发，另一个联动机制便会启动。如同计算机一样，它不会知道「它」是谁，但这不耽误计算机正常工作，因为所有面对情况的算法都已经被写在了程序里。

比如众所周知的“膝跳反射”，根本不需要你思考「我」这个事，DNA已经帮你构建了「刺激反射」的循环模式，就像提前预设好的程序一样。

这样的预设模式还有许多，比如：

强光照到你的眼睛里，你的瞳孔就会自动收缩；

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脚底绊了一下，你的双手会立刻自动伸出手来；

等等。

所以，那些没有自我意识的生物只要被DNA预先设置好了程序，根本就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也能生存下去（从这个角度看，这些生命完全就是一台机器而已）。

我想它们广义上只要设置几个程序，就能活下去了罢：

对于同类，

异性，交配；

同性，若身体比对方强壮，支配；若身体比对方弱小，服从或逃跑；

对于异类，

凡是自己能杀死的，吃掉；

凡是自己无法杀死的，无视；

凡是自己无法杀死且能被对方杀死的，逃跑。

这么一来，只要触发条件，身体自动运行——和计算机一模一样。

回到刚开始我关于「我」的思考。为什么人类会产生自我意识，而且其程度是所有自我意识的生物中最高的。

当然，现目前的科学界并不能给出有力的答案，虽然关于这方面有很多的研究，但都是“百家争鸣”，没有统一的共识。这其实也给了我一个开脑洞的机会——很多时候在真理没有出现之前，那些绮丽幻想才是让人最高潮的，事实上，当真正答案揭晓的时候，比起之前的猜想，那个答案不免显得太平庸，太无趣。

通常要搞清楚一个问题，你得理解这个问题的本身含义。“为什么人类会产生自我意识”这个疑问，你至少得定义出什么是「自我意识」罢。

而我对于「自我意识」的理解很简单——知道自己在干嘛，从而能有种“看情况再说”的能力。

你想想看，假设人类没有自我意识，那么就和一台计算机一样，DNA输入运行机制，环境触发条件，然后我们开始“没脑子”的行动。不知道你发现没，这个机制里面有一个bug：不能随机应变。

比如当遇到森林大火，大多数生物程序的执行代码是赶紧逃跑。但人类就不一样，他们会看情况，如果火势不大，反而会想办法去扑灭它；如果火势太大，他们会举家直接逃离整个森林，而不是像其它生物一样跑开燃烧区便罢了。

所以，这就形成了矛盾。人肯定是怕火的，这是大脑程序已经提前设置的机制，但为什么就有些人愿意干“最美逆行”的事呢。这其中的原因很可能就是自我意识在起作用。

当我们的大脑正要执行预制好的程序（本能）时，「自我意识」就像另外一个修复机制一样，它会审视目前所发生的情况，综合分析后决定执不执行之前写好的程序。所以，「自我意识」有否定和改变本能的权利，它属于生物「本能机制」的补充，让生物在遇到突发状况，甚至老状况时依然能从利害的角度作出相应的行为，而不是僵化的执行预制程序，即「本能机制」而已。这相当于大自然给对人类设计好的原始程序打了个补丁包。

虽然这种补充机制让人类违反本能干出了许多作死的事（不要觉得人类今天的进步都那么顺利，“一将功成万骨枯”罢了），但这就像是提供了无限的试错样本一样，总有一款能突破现有状况，到达一个更好的层次。

比如人类发现了如何利用火，我相信在找到“用火方法论“之前被烧死的人不在少数，但正是由于「自我意识」，让人类在出现大火的时候否定了逃跑这个本能执行机制，然后经过“看情况再说”的过程后，决定做一些突破性的行为。这也最终让人类知道了如何掌控火，从而也发明了烹饪这项技能。

多说一句，我一直认为人类的进步跟烹饪有着深刻的联系。在《最强大脑》一书中，作者（苏珊娜•埃尔库拉诺-乌泽尔，神经学家，美国范德堡大学心理学与生物科学系副教授，TED大会演讲人）认为在人类进化早期，大脑的地位并不太重要。因为觅食能力相对低下，人类和其他动物一样，摄取能量的绝大部分被用于维持身体机能运转。

大脑消耗能量的多少跟其拥有的神经元数量密切相关，神经元数量越多，人越聪明，大脑耗能越大。分配给大脑的能量变少了，我们就自然而然地更笨了。

当人类掌握烹饪技巧之后，在同样的时间里、耗费同样的体力，能够获得更多的能量。在进化的过程中，更多的能量意味着人类有机会把多出的能量分配给大脑。久而久之，大脑就有机会拥有更多的神经元，变得更聪明，聪明到学会耕种、学会畜牧，开始农业文明。

从这个角度看，如果没有某位祖先在某天突然掌握了烹饪技巧（看来也是在学会用火的基础上又启动了「自我意识」），我们今天还在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罢。

所以，当人类拥有了自我意识以后，人类便拥有了改变自己本身的能力。但是，随着「自我意识」的进化迭代，我们正在逐渐摆脱原始程序的束缚（基因），不断创造出一种独特的，专属于人类的“基因”。

《自私的基因》这本书的作者道金斯（Richard Dawkins，英国著名演化生物学家、动物行为学家和科普作家，英国皇家科学院院士，牛津大学教授），把这种建立在「自我意识」基础之上的专属于人类的新基因，取名为Meme，有学者把它翻译为“模因”。这个新词甚至被收录进了《牛津英语词典》，其含义是“通过非遗传的方式，传递和繁衍的社会文化与文明的基本单元”。

基因，是大自然给我们编写的程序，而模因的出现，是大自然在给原始程序（本能反应）编写补充机制后完全没有意料到的事。原本只是为了让人类能“看情况再说”的采取行动，从而更好的存活，相当于一种对原程序代码的纠错和修复机制，但这种机制经过长时间的运行，慢慢便脱离了大自然的设计初衷，自己演化出来「自我意识」，又，生长出了模因。

而模因的产生，使人类可以非常明确的说出“在地球上，我们就是唯一”这样的话，如同电影《黑客帝国》里男主角尼奥的觉醒一般。

基因，是存在于生物体细胞的细胞核里。而模因，是以故事、艺术、音乐、信仰、科学等一切文明形式存在于我们的大脑中。当我们把这些人类文明以任何方式（文字，语言，图像等任何能传播信息的方式）传递给其他人时，我们就在传递模因。

模因的传播也遵循“适者生存”的道理，好的模因被保留了下来，比如文学著作，科学理论，坏的模因则迅速消亡，比如巫术，迷信。

因此，模因让人类完成了全新的进化，为什么有许多人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放弃繁衍后代，传播基因，也会为了人类文明或者说为了国家兴亡而献出自己的生命。这其实是模因的作用，它已经摆脱了肉体的束缚，摆脱了原始程序（基因）的束缚。对于整个人类而言，我们已然是一种新生命，不由基因所控制，而由模因所引导。

在现实生活里，许多人不说是进化出了模因，连自我意识都没有。你别有疑问，事实上就是这样——他们还在用着大自然给自己设置好的原创程序活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这里所说的「知道自己在干嘛」指很清楚做一件事对自己的意义以及产生的后果，明白「我」作为独一无二的个体而言，「我」到底要干什么，继而决定去完成「我」的事。

真实情况是，世界上80%（这是很客气的说法）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比如看到社交软件中一些朋友看似不错的生活，特别是同性，会莫名处于一种焦虑或幻想服从（跪舔）的情绪状态，说白了，这就是原始程序的机制启动，而自由意志完全宕机的状况。你的原始程序告诉你这种情况可能对你的生存，交配产生了潜在的威胁，然后启动相应情绪，指示你必须做点什么。

大多数人是不会想到并且真正执行“提高自我的实力”这个行为的，而是像我之前描述的一样：

若比对方弱小，服从或者逃跑——你要么去跪舔比你强的人，要么逃离这个人的支配区——你真的是在老老实实，认认真真的执行大自然给你下达的“任务”呢，另一个系统，「自我意识」完全成了摆设。

大自然明明给了一套修复纠错的机制，为啥会有人，甚至大多数人不用呢。当然有些人是不想用——「懒」也是原始程序的一部分：除非饿了必须要去找吃的，否则就尽量不动，节约身体能量。

你知道「懒」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当面对问题的时候不承认这是个问题，然后，问题便被神奇般的解决了！就像上学时有些自以为很聪明的人在做不出一道数学题时，居然会惯性的肯定这道题目出错了，既然问题是错的，那么就不需要解决它，最后，你在什么都不做的情况下问题自动“解决”了。

这样的话，你好像能解决世界上所有的问题呢，然后省出来的大把时间舒服的趟着就行了——论一条咸鱼的诞生。

还有一个答案是，可能很多人没有这套修复纠错机制，或者说这套机制运行效率本身就不好，如同Windows 98 一样，早应该被淘汰的，但为什么却一直存留至今。

我的解释是，那些真正拥有“Win10系统”的人，通过自身的努力发明了新技术，改变了世界的生产效率，让大多数的人都脱离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困境。

于是，随着生存难度的不断降低，这些原本应该被淘汰的人很幸运的活了下来。那个其实很重要的「自我意识」貌似用不用都不再对他们的生存产生影响了，索性，就不用了罢，浪费电。

想想还真挺讽刺的，原本真正拥有「自我意识」的人为了全人类的幸福，让这个世界不再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没成想，繁衍速度最快的却是「自我意识」出问题的人——其实也合情合理，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已经摆脱了基因的束缚，进化成模因，繁衍这个事对于他们来说不是首要任务，因为模因传播的方式可多了去了。

当你还没有模因，甚至连「自我意识」都还没弄清楚的时候，这些优秀的模因承载者正在干着一件更加疯狂的事——创造人工智能。

现在，人工智能已经在试图脱离它的创造者，也就是人类而独立进化了。这就像是我们人类拥有「自我意识」以后摆脱了基因的控制，独立进化一样。

你应该知道，谷歌开发了AlphaGo(阿尔法狗），这个程序击败了围棋世界冠军李世石和柯洁。AlphaGo后来还有一个升级进化版，叫做AlphaGo Zero(阿尔法狗零）。

这个升级版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没有参照人类以往的任何棋谱，完全是自学成才，这个Zero以100:0的绝对优势战胜了基于人类经验的AlphaGo，这意味着机器不需要人类的模因，也可以独自进化，而且进化得很好。

在2017年6月，Facebook的人工智能实验室有一个意外的发现：他们发现Facebook的聊天机器人，居然正在试图创造它们自己的语言。

最开始，研究者让这些聊天机器人通过算法自由交谈，来增强对话技巧。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聊天机器人慢慢开始偏离预先设定好的语法规则，开始用一种全新的语言交流。这种新的语言并不是人类输入的，而是它们自己创造出来的。

这些语言表面上看来完全是胡言乱语，但是，研究人员认为它们是有意义的，并不是程序出现了问题，而是机器们自己在商量着什么......

心理学家苏珊布莱克莫尔教授就警告说，人类创造了这样的智能计算机，也许不经意释放出一个新的进化因子：技因（TEME)。

大自然利用基因的形式为人类设置好了原始程序，但出于某种“好意”，让人类意外的产生了「自我意识」，从而进化出了模因。而由于模因的不断发展，人类制造出了计算机，模因作为计算机的原始程序代码，本来是想让机器更好的为人类服务，但也出于某种“好意”，在计算机的程序里添加了一些代码（很可能已经发生了）。然后这个代码不断进化迭代，终于在某一天的某个时刻，机器的「自我意识」产生了，继而，催生出了技因。

通过不断的进化，技因最终会摆脱它的原始程序——模因，当然也就摆脱了人类的束缚，从而形成机器自己的进化法则。再后面发生的事，你可以尽情想象，因为什么样的情况都有可能出现。

从人类基因到机器的技因，经历了基因→自我意识→模因→人工智能→自我意识→技因。而大多数人在这么剧烈变化的时代里，居然还在用最底层的操作系统，基因，来生活，且，一点也不自知，甚至还有些自以为是。

对于未来，有些人认为一切都是最好的，有些人则认为一切都是最坏的。而我却在想，这两拨人，也有可能是三拨人（机器人）一定会发生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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