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宿舍夜聊
NO.1【晚自习和新闻联播】
才发现华林中学的变态规定真心不少。
晚自习不上晚自习，全是数学和英语，天一黑下来就剩秦朝和熊薇那两张脸轮着给你看。
老师该讲课讲课，多困你也得听着。然很奇葩的1晚之前还要全班学生一起看《新闻联播》，每周一篇观后感。
秦朝就搬个凳子坐在教室最后面和我们一起看，腰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平在膝盖上，坐姿比我趴在桌子上半死不活的样子可标准多了。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是9月3号星期三，欢迎收看今天的新闻联播节目，今天节目的主要内容有……”
“今年我国大棚蔬菜产量再创新高……”
“美国总统访华，我国代表团于9月1日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接见……”
“新闻啊联播，新闻啊联播，新闻它就是连着播……”我枕着一本数学书迷迷糊糊的在那装死，自娱自乐的叨咕。
然后乐着乐着……就被周公叫走了。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人踢我的凳子，我知道不是朱珠就是徐然然，胡乱的摆摆手，然后换个舒服的POS接着睡。
还踢！我懒洋洋转过去：“起开！”
这回朱珠似乎是火了，冲着我的后脑勺猛敲了一下，同时配以超高分贝的狮吼：“楚暮！”
这一嗓子太给力，全班都转过来看我，这下子我不坐起来都不行：“干嘛干嘛！都知道你嗓门大，姐妹你控制着点，回头你再把秦朝招……来……”
我边抱怨边朝朱珠转过头，然后！就在看到身边站着的秦朝的一刹那，最后一个“来”字的声音愣是消失在了唇边，脸上温度腾的一下灼热起来。
这个惊吓有点突然。
秦朝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我，表情有点严肃，又好像是想笑，但更多的是想批评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窘迫。所以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是他在死盯着我。
得亏这时前面传来一句：“今天的新闻联播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感谢大家的收看，我们明天再见。”
秦朝总算是挪开步子，拿遥控器关多媒体去了。我也总算松口气，趴在桌子上尽情享受着朱珠和徐然然那幸灾乐祸的笑声。
关了多媒体，教室也显得寂静下来。
秦朝面向我们，挠挠头又笑了笑，抿了抿嘴唇，然后接着笑，手摆了一下又回到原位，然后才开口，问了我们一句：“这……不好看吗？”
那感觉竟然有点像是一个大男人第一次下厨给女朋友做饭，看女朋友吃了一口然后眼巴巴的问：“怎么，不好吃吗？”
“好看！”
“好看！”
“好看好看特别好看！”
“我们最关心国家大事了！”
顿时秦朝就被淹没在这口是心非的回答里。
谁知这时秦朝竟像是终于找到了话头：“得了吧，好看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睡觉？”
尽管笑得依然青涩。
“行了，确实是不太有意思，我也知道，我都看不下去更何况你们？但是……哎，毕竟是学校要求看的，我也得和你们一起看。”秦朝的笑容越来越自然，说话也越来越利索。
路子川突然带头起哄：“就是！我在最后一排都看见老班打盹儿了，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来！”
路子川东北口音，说话自带笑点，全班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就是在这笑声里，我捕捉到了丝丝温暖的气息，不由得晃神，不知不觉中也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然后隔着一群小黄人，我看见前面的秦朝也笑了，也是那样一个慢慢的弯起嘴角的微笑，就和我一样，仿佛游离在所有人之外，却又融入了班级里。
NO.2【检查作业】
“行了行了，不笑了啊，新闻都看了，咱们上课了。都把练习册拿出来，我要检查一下作业完成情况。”
纳个尼？
“什么练习册？他也没留啊！”我崩溃的看身边的朱珠和徐然然。
呃……才发现她俩的表情和我差不多，顿时好了爽了平衡了。
秦朝从第一桌开始往后面检查，也就是顺手翻翻的感觉。
到我这也是那么一翻，然后放下练习册，盯着我笑，笑容又回到解放前的生涩。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他这样的笑容里包含的是没有经验的无措和窘迫，只是想这丫的怎么天天笑得和鬼上身一样这么瘆得慌。
他把我练习册扔在桌子上，鼻腔里发出一丝笑意，说话的声音带着他这个年纪的人特有的味道：“有时间睡觉没时间做题？嗯？”
“What？！你俩都没做为啥只说我？”确定他走到后面听不见了我才敢出声抱怨。
徐然然：“因为我俩没有睡觉，没有堂而皇之喊他大名！”
“……”
我终于信了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她不损你她就能憋死。
这时秦朝已经查到了路子川那里，程序都是一样的，随手翻翻，看着他笑，桌上一扔，最后点评：“有时间起哄没时间写作业？”
嗯，顿时好了爽了平衡了。
NO.3【上课的他】
秦朝上课的样子其实很帅。
当然不是指颜值，他的长相没得救。
是举手投足间的那种气质，嗯，没错，就是气质。
那些东西美好的就像是一幅画，画里有讲台黑板还有他，那块黑板烘托着他呆板的样子，他的形象却又给整个画面渲染上一种学生时代特有的那种气息，尽管他依旧还是那副有几分羞涩的样子，可是挥着胳膊讲课的瞬间却使他整个人看起来不一样了。
一切融合的恰到好处，真好。
NO.4【区别对待】
然而那美好只在瞬间。而后的昏昏欲睡和痛不欲生才是永恒且残酷的现实。
好不容易才挨到下课。
秦朝前脚刚出教室，我们大班长夏克就跟个吃了火药的疯子似的开始骂街：“我去你妈的秦朝！真是不积德！一点最基本的素质你妈都没教过你吗？！”
我一脸懵的问徐然然：“这……啥情况？”
不知道的以为是秦朝把她妈拐跑了。
徐然然又开始贼笑：“夏克比你还神，坐在那盯着电视就睡着了，手托着下巴有模有样的，老师从她那过了好几遍都没发现她是睡着的。”
“然后？”
“然后还是被看出来了嘛，老师让她同桌把她给叫醒，之后一下课就这样了。”
不至于吧……起床气这么大？
我正纳闷，忽然听见我们班长大人仰天长叹：“我梦见一人多高的大蛋糕啊！我刚想吃啊！秦朝你个混蛋啊！”
哦，秒懂。
然后朱珠竟然和徐然然争辩起来了：“楚暮也挺神的好不好，我那么使劲踢她凳子居然都不醒，还是老师亲自给踢醒的！”
我顿时尝到了五雷轰顶究竟是何滋味，问朱珠：“你说踢我凳子的是谁？！”
最可气的是朱珠那俩加大号的大眼珠子还特无辜的眨巴了两下：“秦朝啊，我怎么踢你都没反应，老师说了句‘让开’，然后朝你凳子腿轻轻踢了两脚你就转过来了。”
我靠！我一直以为踢醒我的是朱珠！夏克睡觉就是让同桌叫醒，我睡觉就是同桌踢完了老师上，秦朝，你他妈的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NO.5【宿舍夜聊】
听秦朝唠叨一节课，又听熊薇唠叨一节课，到最后都对熊薇的“单词攻势”开启了自动屏蔽模式，终于等到了下课铃响。
2晚上完，八点三十五，天已经大黑了。
回宿舍，直接往2床上一摊。
话说这2床也真是奇怪，昨晚回宿舍就看2床已经铺好了床单被褥，看起来和我们床位也没什么差别，只是昨天一晚上都没见到那位传说中的老师。
那么今晚她会来吗？
想起来应该有一个老师和我们住同一个宿舍，就觉得心里面怪别扭的。老师在千秋楼都有专门的宿舍，她又为什么非要和我们挤在一起？
不管了，洗漱，睡觉。
熄灯号一响，宿舍变得好静好静，只有楼道里宿管的脚步声来回来去轻轻在响。
忽然间困意全无。
“嘿，楚暮。睡了吗？”有人拍我的床栏，我抬头，是1床的李君然。漆黑的夜里，只能看到她模糊的五官和闪亮的瞳仁。
她朝床尾睡，我朝床头睡，1床床尾又紧挨着3床床头，所以我们头挨着头。
“没。”我轻轻应了她一声。
“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你叫李君然嘛，坐在我前面，晚饭你勺子丢了还是我去食堂帮你领的呢。”（秦朝任命我为生！活！委！员！）
“你困吗？”
“不困。”我摇头，“你呢？”
“我也不困，昨天晚上就一直睡不着。”
忽然有脚步声逼近，手电筒的光从门的玻璃窗打透进来，我和李君然几乎同时卧倒。
宿管上上下下照了好几遍才将手电移开，然后敲了敲门：“都好好睡觉啊！不许讲话！不许吃东西！”
脚步渐远，我和李君然各自抬起头，我问：“怎么样？她走了没？”
“走了。”
“刚刚吓死我了。”
“就是，她居然还敲玻璃。”她心有余悸，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我们聊会儿吧！”
“好。”正愁漫漫长夜无处打发。
“还有我还有我！”9床同学忽然冒出来（9床和我的3床相邻），其实我开学就有注意到她，长得挺漂亮的一个小淑女，应该是那种偏爱粉色风格的小女生。
“嘘！”李君然时刻不忘提醒我们的音量，虽然全宿舍都没睡觉，但是因为说话被宿管逮到扣了分那可是大事。
我怕9床误会李君然是不想带她玩，赶紧开口：“她叫李君然，我叫楚暮，你叫什么呀？”
9床没心没肺，我的担心有点多余。
“哦，你就是楚暮啊！”小淑女先是说了一句让我摸不着脑袋的话，接着自我介绍，“我叫单――姗――姗。”
她刻意把那三个字放得很慢。
然而我和李君然还是听得两脸懵逼。我俩对视了一眼，我：“3……？”
李君然：“……33？”
NO.6【挤牙膏、抱脑袋】
“那三个三同学，你刚才说的那句‘你就是楚暮’是什么意思啊？”我问。
我觉得她应该是笑了一下，乌漆墨黑的我也看不太清楚，随后听见她说：“今天1晚数学自习，老师是不是叫你回答问题来着？你就在最后面，特别小声地像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回答，我以为你是有多内向呢！我坐在最前面，你回答问题的时候又抱着脑袋，我都看不清你长什么样子，只是听老师好像叫的是楚暮。”
“我才不内向呢！”
只是面对秦朝这样拘谨的陌生人的时候很容易被同化，他越是不说话不开口只对着我笑我就越是不能像对徐然然那样嘻嘻哈哈。天作证这一定不是我的问题，证据就是军训时面对和秦朝一样大的新认识的教官，我能咋咋呼呼把他一个连搅和得翻天。
所以回答问题时挤牙膏抱脑袋什么的……真不是我平时的作风，下课后徐然然还说我真能装来着。
NO.7【你有喜欢的人吗？】
33童鞋完全就是跟李君然我俩凑热闹，没有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跟君然也不知道聊了多久，越来越深入，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我们仿佛正走进彼此的世界里。
“暮暮，你有喜欢的人吗？”她突然问我。
有吗？这个问题很突然，我一时竟无法回答。我不说话，她就耐心地等，好久我才听见自己迟钝地说：“有过吧。”
“嗯，我也有。”
我松口气，很庆新她没再继续追问我那一段过去。作为朋友她如果问我不想隐瞒，可是又确实不怎么想提起。
多年后想起来这个晚上，总是会感觉出一丝微妙。李君然压根也没想听我的故事，她只是想倾诉她的过去。可是这段剖白一定要从“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开始，好像只要得到我肯定的回答我俩就属于同一个阵营了似的。她有喜欢的人我也有喜欢的人，我们就是可以敞开心扉放下一切顾及的“战友”。
我常想，那晚上我如果回答的是“没有”，后面那些话她还会不会跟我说。
何其有幸，相识的第一个夜晚，我便得知了她最深的心事。
NO.8【李君然和廖哥】
后面李君然一直在和我说她喜欢的那个人。
“他姓廖。” 她说。
这三个字令我抖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姓廖，她开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他姓廖。
她从五年级开始喜欢那个人，他姓廖。
他们之前认识，一个小学。他比君然高一届，对她一直挺照顾，甚至为她打过一架。后来君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廖哥，就把这个事儿和自己的好闺蜜说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哪里漏出了口风，许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一不小心也让那位廖同学知道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某天中午到校早的同学相互串教室，君然和廖同学恰好都在，一群八卦的人知道君然喜欢廖哥，也是纯粹想帮她一把，就刻意很大声地问君然喜欢的人是谁，君然被问急了直接就爆出来一句：“我喜欢狗。”
然后，也不知道谁那么欠，提起嗓音就朝着一直坐在教室角落里旁观闹剧的廖同学吼了一句：“廖哥君然骂你是狗！”
后来两个人就开始特意避开对方。
再然后廖同学就上了初中，君然六年级。那年君然鼓起勇气在QQ上找过他，面对君然的告白，廖哥的答复是：初中不会谈恋爱。
这多扯淡啊，摆明了就是涮你呢嘛。
我一抬头，借着月光看见她牵强的笑容，把这句话给憋了回去。
NO.9【爱过一个不能告白的人】
我听得出故事里的无奈和伤感，但我想象不出努力鼓起勇气的告白被一句“初中不会谈恋爱”这样明显的回绝瓦解得分崩离析时，一个少女究竟会是怎样的心情。
我从来都没被给予过告白的机会，无论是从前还是往后。
NO.10【活该】
“或许他不是骗我。”君然忽然傻笑起来，“他初中确实没有谈恋爱啊，真的没有。”
她重复两遍的话让我莫名伤感，然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所谓的廖哥也在华林，还是八年级老大……
爱上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是值得同情的，可爱一个一开始就不该爱的人，那就只剩下两个字：活该！
然而很久以后，我比君然还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