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和表叔学做生意
我有两个表叔,也就是我爸爸的两个表弟。
爸爸七岁丧母,九岁丧父,自幼在他的姥姥家长大,自然与和他年龄相仿的舅舅很亲近,无奈他的这个舅舅也在三十七八岁的时候因车祸意外离世。所以除了几个姨姨,这两个表弟是爸爸最亲的亲人。
大表叔年龄和大哥差不多,大我七八岁,老表叔年龄和二哥差不多,大我四五岁。
我和这两个表叔因为年龄相差比较大,小的时候没在一起玩过,大了以后他们下地劳动,我外出上学,见面的机会很少。有时屯里亲属家办红白喜事会遇到,也就是打个招呼“仨儿回来了”,“大叔挺好的啊,老叔挺好啊!”
今天突然想起前几天我们哥仨回去给舅奶过生日,老叔整了12道菜,却没有到东屋陪大家喝酒,而是在西屋和做菜的几个人一起吃,后来是我叫了他,他才过到东屋和喝酒的几个亲戚喝了一点。
我知道老表叔不善言谈,也喝不多少酒,他是怕陪酒喝多了,所以才躲到西屋吃饭。
这让我想起和任家老叔学做买卖和干活的一些经历。
卖冰棍
那是上初中的时候,我不知怎么突然有了利用假期勤工俭学的念头。爸爸妈妈听了非常支持,给我买了一个冰棍箱。那是一个用泡沫做成的长方体箱子,箱子中空,上面挖一个正方形的孔,用一块布包一层棉花裹在挖下来的正方形上做成盖子。装冰棍和卖冰棍的时候就打开这个盖子,通过方孔装进或者拿出。
把冰棍箱放在自行车后架上,用自行车轮胎的内胎(我们叫车里带)做两根弹性很好的带子,一头系在车座子后面车架子两侧的铁管上,另一头栓个铁钩,从泡沫箱上面绕过来,拉紧挂在车架后面的铁管上。
万事俱备,最近的冰棍厂也要里我们屯18里公社。十五六岁没出过远门的我找不到公社在哪,自己也不敢去啊。
屯子里有几个卖冰棍的大孩子,可是人家都怕在一起走冰棍卖不掉,没人愿意领我。这个时候,人家老叔找到家对妈妈说:“大嫂,明天让仨儿和我去吧”。
就这样,我邀上任家的另一个比我小三岁的小名叫“老九”的小表叔,一起跟着老叔骑车到18里外的公社批发冰棍。那时冰棍的批发价是每根2分或2分5厘,一般批发200根送10根或20根。一根能卖5分钱,每天能挣四五元钱。
再我们在公社冰棍厂批发到冰棍以后往回骑,路过屯子就进去卖冰棍,一个屯子走完就往离家近的下一个屯子去卖。
一开始我和“老九”不好意思吆喝,不到一天就敢扯着嗓子喊了,而且还喊出了花样,我拉长声音喊“冰……”,“老九”接着拉长声喊“棍……儿……”
看到我们敢吆喝了,进屯子之后老叔就和我们分开走,这样分头卖能快一点。
记得有一次有一家盖房子,我把自行车停下来,冲着那些干活的人叫卖。中午的太阳好毒,晒得我汗流浃背,可是自己舍不得吃一根冰棍。我多么希望那些干活的大人能停下来休息一下,吃上两根冰棍凉快凉快啊。
“冰棍儿……冰棍儿……”,我清脆地声音慢慢有些嘶哑。终于,一个大人停下手中的活,喊了一声:“吃呼去!”。
于是十几个人马上围拢到我的冰棍箱前,都伸手要冰棍。
当时我就吓坏了:这么多大人,吃完冰棍不给钱咋办啊?
“给我一根儿,给我一根儿!”
我小手颤抖着从伸进冰棍箱,又颤抖着拿出一根冰棍,再颤抖着伸进去,颤抖着拿出又一根冰棍,“1…2…3…”,他们一下子把箱子里四十多个根冰棍都包圆了!
吃完冰棍,有几个人抹抹嘴唇:“真凉快,干活去吧”,然后做转身要走状,我一下子就急了:“你们谁给钱啊?”
“你看谁给钱,我们吃呼,你说谁给钱就谁给钱。”
我看了一眼说话的人,面相挺和蔼不像是坏人,就小声说:“你给钱吧”。
那人笑了,掏钱给了我。众人都笑了,回去干活了。
我捏着手里的钱心有余悸:幸亏遇到好人给钱了,要不然老叔也不在我不是吃大亏了吗?
寻着老叔在屯子里的叫卖声找过去,老叔听说我把冰棍都卖了非常高兴,从冰棍箱里拿了一根让我快吃,那个冰棍是我有生以来吃的最甜最凉的冰棍。
忘了和老叔卖过几次冰棍,后来应该是卖出了投资冰棍箱的底子钱,没有赔上老本。
收花生
东北平原的黑钙土和沙土地非常适合花生的生长,包产到户以后花生的种植面积越来越大了。那时,农户留好了来年的花生种子,会把其余的部分卖掉,但是下屯大量收花生人的不要瘪花生。
然而瘪花生并不是没有用处,有的农户留着自己榨油,有的卖给专门收花生瘪子的。
我还和任家老叔收过花生瘪子。
收花生瘪子需要投资较大,有多大投资呢?说出来不怕人笑话,一天最多得投资五六十块钱。
这对于当时的农村家庭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可是爸爸妈妈还是支持了我,这也是出于对任家老叔的信任。
还是老叔带着我和小“老九”。一开始在家附近收,跑了几天也没什么效果,因为附近的屯子离乡政府近,交通又很方便,走街串户收花生的多,加上有几家笨榨花生油的,花生瘪子早就不剩啥了。
老叔一琢磨,问我们敢不敢和他去黑龙江那边收。我们也不知道黑龙江多远啊,不过为了挣钱,还是冒着胆子和他去了。
其实,黑龙家离我们屯并不远。从我家往东走2里地有一个落差三四十米大坡子,下了这个坡子就是下坎儿了。从坡上推车到坡底(不敢骑车下来,怕刹不住车射出去),向四周望去,远远的山像盆,我们仿佛站在盆底儿上。
从坡底骑行不到两公里,就开到一条大河,河上有一座青石大桥,这就是拉林河和花园大桥。这座桥是吉林和黑龙江两省的界桥,过了桥就是黑龙江省了。
花园附近的村屯我们走了好几个,现在只记得有个叫王亮屯的了。那边的村屯确实去收花生的不多,有的人家真还有一些花生瘪子,我们每个人都收到了一些,好像老叔收得最多,一百多斤。
我们又推车爬上大坡子,然后骑18里到弓棚子供销社卖掉,每斤能挣2毛多钱,我挣了10多块,“老九”没挣上10块,老叔挣了二十多块。
收花生瘪子虽然挣钱,但是一天骑车一百多里,爸爸妈妈看到我累心疼了,再也没让我干。
表叔带领我做买卖的这两件事已经过去三十六七年了,至今回忆起这件事眼前仍能浮现出这样一个场景:一个小伙骑着自行车在前面飞奔,两个小屁孩在后面屁股不着后座的骑车猛追,尘土飞扬处一串稚嫩的吆喝声响起:“冰棍儿……冰棍儿……收花生瘪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