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过路客 9

桌子后边摆放着一个香案，李老六留给我的纸条上有交待，整个晚上都要燃香。

我点上香，然后坐在椅子上，紧盯着门口，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没有见过鬼，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房间里没有电灯，只点着一支蜡烛。李老六交待过，不能使用电灯一类明亮的东西，那样他们就不会现身，因为我的特殊体质，在接手这份工作后，就自动开了天眼。

昏暗的火苗跳动，木门被一阵微风吹得轻轻晃动，门外似乎有人影晃动。我屏住呼吸，心似乎要提到了嗓子眼。马上就要看到鬼了，门外走进了一个身着长衫的人，啊不对，是鬼，他是直接穿门而过的。

他梳着大背头，看起来很精神，脚上穿着一双精致的皮鞋，像是一个地主。

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和长衫，他似乎很在意形象，只是他此时的情况并不好，长衫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洞，脸上一大片黑漆漆的东西。

慢慢环顾四周，然后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如果对方是人，我可以随便油腔滑调，可对方是鬼。

李老六说过，要用爱来感化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在扯淡。

“那个……，这位……客户，怎么弄成这样子的？”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憋了半天就说出这样一句话，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和脸。

“子弹打的。”

我才意识到他身上的洞是弹孔，是死在战场上的人，脸上黑乎乎的东西，应该是硝烟留下的痕迹。

“哦？先生看上去不像军人。”

“我叫刘善魁，是个地主，日军进城的时候，我觉得对我的影响不大，那都是当兵的事，我们老百姓也不反抗，他们总不能跟我们过不去吧？当看到学生们走向街头，抗议游行时，我还在说小屁孩，跟着添什么乱呢？”

“根据历史来看，先生是大错特错了。”

刘善魁叹了口气道：“是的，父亲临终前交待，一定要好好保管这份家业，所以当那些贫农们都纷纷参军斗争时，我还在想着如何和他们搞好关系。走在大街上，他们都骂我汉奸，可身逢乱世，为了保住家业，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一时分不清他生前是好人还是坏人了，他接着说道：“直到我看到他们的暴行，才明白，和他们没有道理可讲，我散尽家产，组织乡民，和他们干了。那些贫农，他们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可打起鬼子来是真的猛，他们叫我‘刘老爷’，那是打心底里佩服我。”

我伸出大拇指说道：“刘老爷大义！”

“可最终，我们都死了，那些贫农似乎并不在意，他们一起结伴有说有笑地踏上黄泉路，甚至还邀我一起。”

“那先生为什么没一起走呢？”

“我没脸见祖宗呀！家业丢了。一直在世间游荡，未曾想已近百年。”

“先生可曾见到如今的太平盛世，都是无数像先生这样的先烈，舍小家为大家，才成就如此强大的祖国，先生所做的事情，足以光宗耀祖，相信他们会以你为荣的。”

“多谢阴差大人指点迷津，尘世中，我已无所留恋，望阴差大人送我上路。”

我从抽屉拿出一张符纸点燃，拉开身后的小门。这些都是李老六告诉我的，只需拉开门即可，至于符纸，这些鬼魂在世间游荡，早已虚弱不堪，符纸可以助他们安全踏过黄泉路。

我拉开门的一瞬间，心里咯噔一下，门后是一堵墙，哪来的黄泉路？

刘善魁走到门前，渐渐消失不见。过了好一会，我确定这间房间里没有了鬼魂，伸手摸了摸那堵墙，确实是一堵墙。

手机铃声响起，我一看，是李老六打来的。接通后李老六那贱贱的声音传来：“不错嘛，就是这个流程，一晚上呢，基本上就一个，你办完就可以休息了，直接等天亮下班就行。”

“就这么简单？对了，他叫我阴差大人，哎，我们是什么职务？”

“地府在人间请的零时工而已，一般鬼魂见到我们这样的人的统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