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听雨咖啡馆

我们的十年

2019-07-27  本文已影响8人  JMSM

又是盛夏七月,身体涌动着燥热的情绪。恍然间十年过去,我们、有了许多的故事。

很多次,我尝试用文字记录,表示珍重,表达深刻。但很多次,要不半途而废,要不徘徊在初识,可又怎么能三言两语说得清呢。十年啊,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岁月易老,时光永恒,缱绻的多少事,改变了多少人,而我们又一如既往却不复从前地继续了,也许还有十年,还有一生的静候。

1

我们是这样的遇见。他是一名外科大夫,我无意成了他的患者,准确说是患儿,那年我只有十四岁,他为我主刀手术。

我叫周沫,来自山区农村,十四年来几乎没有真正涉足过外面的地方或者人事,也有着最纯朴的对外的畏怯和崇拜。安静,少言,温顺,读书好,是他后来告诉我的对我最初的印象。

四十岁是外科医生正当风华的时候。初见他,在小小的诊室里,我少言的安静其实是小鹿乱撞的沉默。如那片七月的阳光,分外炽烈,却无声无响,无处不在。豆蔻年华,初见的悸动,大概如此。

没有打蜡的头发整齐舒展,干爽的面容,穿一身整洁的白大褂,脸上挂着温和又几分孤傲的笑容,由里到外,都透着干净,沉稳,从容。

他简单询问病情,偶尔抬头看看我的表情,然后低头书写记录,接着进行体格检查,洗手,继续记录。

填好住院证,递过来,说,住院吧。依然笑笑。

一切都那么自然得无可抗拒。

入院第三天,手术。

我忘了说,和我同行的还有一个女孩,称呼她琳。同村,比我大一年,性格要开朗许多。她或许也有这样的情絮,应该有的。我猜。

她先被送去手术准备,我接台。他来查房,这是我和他第一次单独接触。当然只是我臆想的单独。

走过来,拍拍我的头,说,等会就到你咯。

我没说话,看着他的脸。奇怪,他也没说话,扶着我的头,盯着我的眼,似乎要洞察我的心事。

最后他妥协了,嘴唇上挑,顽皮地依然笑笑,小姑娘,不理人。

离开的背景里跟着是我快速的心跳,后来才发现,原来它早已追随而去。

手术很成功,我们很快康复出院。

他把我们两个叫到办公室,叮嘱一些出院后的注意事项。我不太记得所说的话了。但现在的我,可以本能地重复出来,我有信心。这个后来再说。

我仍然不怎么说话,似乎有心事。他依然摸摸头,笑笑,有点诡秘地问,怎么了?出院不开心?

是的,我舍不得。

住院大楼渐渐模糊在我的背影里,恍惚中,只是梦里繁华过。

2

出院回到家,继续着各自似乎永远不会有交集的生活,我被山川环绕,他每一天游走在像我一样又和我不一样的很多病人之间。

我腼腆,而琳活泼,年龄大些。住院的时候,她会跟我说很多关于对他的印象,英俊潇洒,风趣幽默,长帅的白大褂遮挡不住的高大身材…眼里流露的光芒,其实一样一样的。

不一样的,我在极力隐藏,而琳会主动。

我们俩有些傻气。琳会站在学校高层走廊的尽头,看马路上过往的车辆,数着经过去往他的城市的车辆,回忆点点住院的经历,而所有回忆里,充满地都是他的一言一行一笑,然后她又会甜甜地把她数过的车辆告诉我。而我,在她的回忆里回忆,依然安静。很长时间里,这是课后十分钟最殷实的一隅。

她有手机,保留有他的电话。出院之后的几个月,我们有一些简短的电话联系。开始的时候,假装不认识,打错电话,目的是想听听他的声音;之后就说出姓名,问着有些无聊但女孩子感兴趣的问题,比如年龄,比如在干嘛,比如喜欢什么,都是小女生的小玩意;他居然没有反感,反问我们一些情况,术后恢复的、和读书成绩。

他本性,就是这样平易近人。

几次的电话里,总是琳先打通,我在旁边静静听,有时甚至没有说话一句,但如若问到我成绩,我会准确回答。读书好,是那时的我我内心唯一的强大。

渐渐感觉到,他似乎更喜欢和我说话,甚至乎,听到我不错的成绩时,他会由心得高兴并鼓励。

再后来,我和琳写信给他。

我用稚嫩的字体和口吻,轻轻诉说我的爱好,我的理想和、对他的崇爱。语言不敢和不能表达的,我都用文字,最坦然地表达了,尽管仍然有些稚气。

他回信,是长长的一封回信,我满心欢喜。

信中,他表示对我这个小女孩的表扬和感动,高兴于我从小的理想,并祝愿心想事成,学业进步。

这样的情感,他是过来人,怎么不明白,只是实在相距甚远而我依然稚嫩,所以不得不隐约地拉着一些距离,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

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人对我说过这样鼓励着温和着的话。他的所有所有,都被我放在了一个崇高和爱慕的位置。就像仰头看到的星星,那么光芒璀璨,即便点点的落到我手里的光,都被视如珍宝。

琳有些不高兴,因为对比,她收到的回信简短得没有感情,可能是因为写出去的也同样没有感情。这是我后来评估的。

有时,人与人的缘分和自身条件有很深的渊源。从我儿时想当一名医生并一直学习好开始,从他本性怜爱读书人开始,从我的安静内敛而他洞察我心里许多想法开始,都注定了。

时空间隔,身份的悬殊,这份花季里的萌萌情絮绽放过,来不及告别,又无声无息地隐没在时光里。初二结束,上了初三,就几乎没有了联系。之后高中,琳因为家庭的变故,高一没有完成就辍学了。

剩下的,就是我和他,完完整整的故事。

3

我儿时的理想是当名医生,不同于小儿美丽的幻想,也不是随口一说,是发自内心的渴望和追求。

山区的孩子,家庭条件不好,瘦弱,长期地生活在狭小得甚至狭隘的环境里。我内向,又因为内向而少言,和、一些自卑。又因为瘦弱,父母疼惜,从来不勉强我和同龄人一样去干农活。

那么,读书,爱读书,读书好,是我感到舒适的安全区,甚至唯一的寄托。校栏上大大地挂着横幅——知识改变命运,我仍然清晰记得。

我庆幸我的选择,哪怕无意的。感恩所有老师的教导和鼓励,学生定不枉所学,继续前进。

我顺利完成初三的冲刺,以不错成绩进入高中,且每学期保持在全年级前十。

前十免除学费,这对我们家,是莫大的恩惠,于我、是读书的肯定和、快乐。

初三,高一,高二,他似乎不曾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不曾想起,也不曾回忆。

我快乐地学习着,和所有满怀梦想,朝着理想大学奔跑的莘莘学子们一样。

破晓的晨光漫过楼檐,渐渐落入到教室里,揉碎在同学们朗朗读书声里,堆积去如小山地课本沉淀着对知识最纯粹的渴望。

踏着黄昏,我们结伴同行,认识你我,考究课上那道物理题目。

饭堂的长龙,宿舍头顶上的一片雨季,深夜里被窝温黄的小桔灯,是对青春一种最纯朴的爱恋。

我就这样快乐而简单地生活着,认识着许多人,听每一节课,和同学欢声笑语,和所有人奔跑在高考线上。我甚至已经可以触到梦想的温热,那是我生活的所有所有。

而他,也许也有他自己的生活,也像其他人一样,有他十几岁的我不能理解的不如意,有他自我的满足,又有他的家庭和快乐。每一天,那么多的病人,那么多的手术,谁、还记得谁。

本以为会这样永远各自生活在各自的城市里,不会再见。

命运的神手,又将我们牵连。那年夏天的故事,在四年后的夏天,又继续。

4

高二暑假,琳提议一起去看看他。

我有点惊愕,因为时间匆匆,恍然间就是四年。我已经三年"了无牵挂"于他,这样的见面,于我于他,都唐突了些。

工作了一年多,琳有她自己的自信和底气,如果她想,随时可以自己单独去看看,甚至以同样社会人的身份去交流。

她的自信和底气,让她萌生看看的念头。但她不愿意,准确说,她不敢自己一个人。这或许就是人与人的缘分使然吧。

我内心其实也不再平静了。琳的邀请,像往我心湖里扔进去一颗石子,荡起了圈圈涟漪,我有点晕眩。去还是不去?不去了吧,身份的悬殊,我仍然没有底气。

琳几番诚恳的说辞,我同意了。总归,我和琳,也是因为他才结缘和相熟。

可惜,又一次被玩笑。因为此前没有提早告知他,到了医院才知道,他到外地出差了。原来错过,可以如此轻而易举。遗憾,可以这样漫长。

我有点失落,又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和琳合照,短信发给他。他也回了一张他的近照。廖廖几句话语,结束在短信里。

照片还是初见的模样,清爽干净的头发和白色衬衣,脸上挂着亲近又孤傲的微笑,眼神里的绅士,其实饱含洞穿一切心事的锐利。额头多了一些岁月的留痕,是在诉说几年的时光。

那年夏天心尖儿上的悸动啊,在那一刻,如决堤的洪流,猝不及防地将我淹没。花季的萌动,长久得那样漫无边际。

我没有忘记,只是害怕似乎遥遥无期的等待,那是没有归期的追逐。

暑假之后,我有了第一部手机。

按耐不住内心的萌动,我偷偷短信给他。故意不说姓名,说着似乎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期待他的回复。

他很聪明,很快猜到,问你是不是沫。我否认。

他不喜欢遮遮掩掩,以极为决绝的口吻回复:如果你不说清姓名来由,那我不会再理会你的任何一个字。

我惊喜于他仍然记得我,没有收住,马上说出自己是谁,想干什么。

之后我主动和他通过一次电话。已经记不清说过什么了,应该是补偿那年夏天有些怯懦的沉默,用着依然安静的语气询问洞察他的喜好。

我在渴望去了解他,可四年的累积不足以洞察他的生活和心理。小小的我又如何能懂得呢,我仍然是他生活边缘之外的存在。

而后,那点念想,又渐渐隐匿在高三沉醉在分秒的间隙里的生活和学习中。

十八岁的我暗暗期许,考上好的大学,学医,也许能离他近一些。

5

生活总得有点念想,有念想才有指望,才有、生活的意义。

那样的信念,渐渐在我的思路里变得清晰,变得强烈,又因为有了时光珍重的色彩,那是一种比初见、更深入灵魂的感情。

当高考临近,我莫名心动了。

于是执起笔,我要用笔端记录深情。写信,是我开始,也是延续。

我细细诉予高中三年的所有所有。心情澎湃地告诉他热爱的偶像,我渴望的大学,当然还有高考前的焦虑与紧张。

他是读书人,也怜惜读书人,我的所有心情,他定是懂得的。

我只想有一处倾诉。两次写信,我都明确告诉他,不用回信,只是感谢聆听和懂得。现在再去回想,才发现自己是在迁就,因为他早早说过,写信于他是艰难的事,信纸,信封,邮局,这最原始的通讯,即便珍重,但他早已忘记如何操作。

我想,那也是一种莫名幸福的迁就。

可是,他怎么能不回信呢。他从来没有忘记我的存在,甚至,他惦记着高考的日子,和我、同样地期待并紧张。

在高考前一天,他发短信给我,叮嘱我必须带齐证件,必须遵守考场纪律,考完知道成绩一定告诉一声。并承诺,考上大学,送我一份礼物。

后来我笑他,你为什么一直强调纪律。你知道我不会出差错的。

他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最需要的是什么。遵守纪律是第一,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不能作弊。我知道你不会作弊,但难保别人不会,所以才有我的郑重。明白不?

嗯嗯,我知道我也明白。这是我延续至今的标准回答,认可并回应着他一贯略带强硬的爱。

高考结束,我的成绩相对平时,有些落差,也差强人意。近的,准确说,近他的医学院校,进不了。除非,学中医。

高考,是最公平的角逐,那么总有人欢喜有人痛,这就是不得不面对和选择的生活。

专业,我认为是重中之重,乃至决定一生的行迹。职业无分贵贱,我同意。但我也同意,有好坏之分。仅仅我个人所见所知,教师、医护人员、公务员,是最传统经典的行业。它的经典,在于稳定和身份的认可;而传统,是久经不衰。其他诸如进公司,进厂等等,生活保障是有,但前景却是大基数小概率的存在。

尤其,是我们没有背景的孩子。

填志愿,我有点心烦意乱。

学中医或者类似我完全不了解的医学英语等与医学稍稍相关的专业,可以去到比较好的近的学校。倘若西医,就需要离家几百公里。

那一年,我仍然内向,也点点多愁善感,常常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伤感,所以,我需要稳定的安全舒适区,离家几百公里,我着实焦虑。可是,我又清楚感知,心里最纯粹的渴望,是穿着白大褂,挂一个听诊器,港剧里的医生那样的形象。

于是,短信他。

他静静地听我说完所有的矛盾和焦虑。

然后为我分析了西医和中医、中西医结合以及其他专业的区别。

最后回复我一句,我想象中,你应该是…那样的医生。…大学虽然远,但是不错的老牌医学院。

他并没有为我决定,没有建议,没有"我觉得"的言词,或许有他想免责的心理。但他非常懂得我内心的渴望,更懂得如何引导。

他信任自己的一路走来的经验和评估,也信任我能明白。这是他让人欣赏的底气。

我回复:嗯嗯,我明白了。自然、坚定、毫无保留的回复。

最后,我填完志愿,顺利被…大学临床医学录取。

前面,就是我的好莱坞,梦想开启的地方。

6

他的确有回信给我。回信年前已寄出,却迟迟在半年之后,我被确认录取之后,才来到我的手中。说不清楚原因。

信是用空白病历写的,邮政快递。我想信纸的寻找,花费他不少头绪。

信中他讲述自己的高考,其中曾经的焦虑,惊喜,落差和着落。还有那几年我丢失他的时光里,他工作的调动,面对的天灾人祸,最后又如何坦然处之或另辟蹊径。也不忘尽可能以十九岁的我能理解的深度去叮嘱和鼓励,关于往后生活,关于工作的事

很多很多,一再地拜拜之后,还是继续写着。原来,他那样惦记着,希望能给予我他所能地最全的教导和,对得起我如此情真意切的分享。

也很多次,他总在强调,等你以后长大了就会明白。他也在呵护着小小的我和小小的多愁善感,尽可能给予我正面积极的故事。

我深深、舒了一口气。他不是星星,也从来不是不食烟火那般亮丽。那一刻,我才明白,他的生活里,有着同样甚至更多的艰苦和努力,有着他的隐忍和情愁。

不是爱慕,我开始从心底里敬重并欣赏他的坚强和平凡中的伟岸。甚至,柔柔的心,竟生出了几分疼惜。

他、似乎是孤独的。

高考后的夏天,已是五年。我决定,去见他一面。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提前告诉他,他表示好,确定日子和时间。

后来他告诉我,他也认为该见见了,毕竟五年,而且,算是、某种了断。

7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到了他的城市。

我本来要直接坐公交去他所在的医院。可是在半路,他已经打电话给我,告诉立刻下车,不要继续行走。

我满十九岁了,大学的录取,让我有了几分自信。不再是畏怯在别人后面,等待别人伸出手牵起我的十四岁患儿。不需要靠任何人,我能找到路找到人,这是我的能力。

即便如此,他非常、非常担心我的安全,毕竟这是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

下了车,他问我在哪个站,周围的建筑有什么。并严肃要求,不许乱走,站在原地,等他。

谨慎、认真、和最需要的照顾,1122的性格。

这是让人无法抗拒的安心。

他很快找到,开着一辆黑色轿车,有些古老的式样,但很干净。远远地在对面马路,摇下车窗,示意我不要过去,他转头过来。

在我面前停下,在车里,他微微弯下,探出他些许激动的眼神,笑笑,你好啊,好久不见。

我也笑笑,好久不见,上了车。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我不好意思了。

他又笑笑,不好意思了?长大了,当年那个黄毛丫头,确实长大不少了。

我有些紧张,又全然地安心着,任他带我到哪去。车窗外,是别人的世界,车里,我有我的小世界。

车在一条林荫路停下。

"下车吧,我们走走,聊聊天。"

再过五年,十年,我从来对他,如此安心和顺从。

已经八月中旬,滚烫的热浪将人身上,最后的汗液,卷席带走,留一层粘腻的温抚。

这路,没什么人。他从后备箱,拿出一瓶水,拧开,递给我。

我突然有点犹豫,居然浮现电视剧里坏人迷晕女孩的画面。

他察觉到,笑笑,怎么?怕我拐走你。

是,有点。

却接过水,痛快地喝着。他也接着同一瓶水,继续喝着。

他手伸过来,问,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我有点愕然,没有声张,乖顺地把手交给他。粘的空气,一股透着甜的清凉,不期而遇。

"我其实很想有一个女儿,这样牵着手的感觉,很温馨很舒服。"

一路,再折返,再一路。我们的手没有松开过,汗液已经浸湿了整个手掌,也没有不舒服。我想,这是最初的默契。

之后,他带我去一家高级的西餐厅吃饭,告诉我一些西餐的礼义,估摸着我的口味,点所有女孩都喜欢的食物。尽管,他真的不爱,也不会露出半点难咽的神情。

与其说我是乖顺,其实他也在一直呵护着照顾着。

在这有限的时间里,贯穿所有的路,所有的呵护的,是他尽他所能地,给予我,一个即将面临大学时光,面对医学,或者说,面对生活的十九岁女孩,该有的生活态度,生活方法和情怀。

他知道我因为从小生活环境所限制的视觉范围,但他认定,我安静的外表和言语下,会有相反的活跃的思维和强大的理解实践能力。

他耐心地不绝地说着,一概温和的语气,和相望的从容自信的眼神。

从初三开始,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别人说话,我听着,并看着对方眼睛。这样,表示尊重,也专心。

我爱听他说话,更爱看着他的眼睛,他手的比划,眼神里阴晴的变换,我都一览无遗。

总是安静地听着,然后轻轻地回复一句,嗯,我知道了。

他后来告诉我,因为我过于安静的回复,以至于让他疑惑,到底我是明白了,或者只是出于礼貌的回应。

于是,我笑笑问,那你现在觉得呢?

你的眼神,已经告诉我答案。

笑笑,又是另一种默契。沉默,可以是一种回答。

启蒙一般,他给予我从不曾有的思维和生活的景象。包括要珍惜大学美好的时光,要勤奋向学但也要懂得走盏,要有配得上大学生身份的气度和气质,要学会评估付出和获益……在十九岁的花季,我褪去娇嫩的色彩,接受遥远岁月的洗礼,那样安然,那样幸运。

最后一站,饭后,仍然散步,在医院旁的公园。指指湖对面的楼房,问,那里,一万多一平。但无论如何,都记住,先得有了,才有改善。

这是我关于生活经营,最初的感知。

走了许多的路,看到了许多人,艳阳下飘过许多的云朵,可我们仍然紧握彼此地双手,只在那一年刚好预见,又在这一年、重逢,便是最美的时光。

我答应过送你一份礼物,给你。

递一个用红色塑料袋装的盒子,盒子里,我已经猜到是一个听诊器。

看的出,是非常漂亮的听诊,只是我有点嫌弃那个塑料袋,没接过来,说,你怎么用这个装?太丑了。

他笑笑,一脸无辜,没办法,找一个合适的包装,对我来说太难了。

还有一个红包。

我说,我不要红包。

真不要?那我把听诊器也扔了。右手拿着听诊器举高,随即做出要扔的动作。

啊,不要,不,我要。我慌了。

他笑了,坏得像孩童般顽皮的笑。

有时,接受别人的好,是一种尊重。

真走了很久很久,该告别了。

我说,可以抱抱吗?

他有点犹豫,可能是觉着有点难为情吧。

我不管,微微张开我的手,笑笑,执着地看着他。他笑笑,靠近,我踮起了脚。

最后,他送我去车站,下雨了。

我说:下雨也挺好。

他惊叹,拍拍我的头:你真的聪明。记住,今天的离别是为了明天更好的相聚。

以前的我,会觉得雨是某种伤感,会感染人。

相聚?会吗,我不知道。这是五年来,我和他,所有所有的交流,几乎屈指可数,甚至少得可怜。或者,这真的是,一种了断。

他的车很快在雨中没了影,我陷入了沉思,陷入了伤感。

8

八月底,还有一周多,在即将启程离开奔赴前方的时候,我病了。

我病了,需要每天到医院打点滴。本能地短信告诉他。他同样本能地给我解析病情。本能是不待情绪的反应,换言之,是没有感情的最基本的回应。

在第四个早晨,我依然无趣地坐在输液室,无精打采地看着人来人往。

心里竟有些期待,他会突然出现吗?怎么可能。

这又是另外一种感知的默契。

突然,手机响了。他发来短信:还有20分钟我就到你们的收费站。告诉我在哪个医院,别走,我去找你。

我有点手足无措,这是我日思夜想希望他来看我的,这也是我怎么也不能相信是真的。

这好比,你明明知道不可能,可你又忍不住去期待和念想,在失望和盼望里,沉沉浮浮。

我乖乖站在医院门口,等着他车,我认得。

到了,他来不及打开车窗告诉我别动,我已经跑了过去,上了车,着急处车门没关紧。

他非常严肃,我郑重告诉你,以后不允许这样跑过来马路,而且上了车,一定要检查车门。安全,永远第一。记住了吗?

我知道他是真生气了。我了解他的做事严谨认真,可有时我又不了解他的脾性。仿佛,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没有别的话可说,我低了头,极轻极轻地回答,嗯嗯,我记住。

可他用无比了解我。

笑笑,怎么,生气了?我是急了点,但是是真的担心会有问题。往往,一些不可挽回的痛苦都在一瞬的疏忽里。

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从来没有的温暖海洋。

我笑笑,看着他。

他为我关紧了车门,扣好安全带,整了整散落下来的头发。

"那,我们走吧?"

"好"

小县城的街道非常拥挤、吵闹。关上了窗,打开一点点的音乐。拥挤是他们的,我们、有我们的世界。

兜风和牵手散步,是我们往后很多年,最简单的相处,和相处时最纯粹的快乐。

走了一圈我的高中,又是晃眼三年,当毕业,一切一切,即便渐行渐远,仍然格外宁静和怀缅。

然后是我们县城的一个景区。懒懒地走着,并没有目的地。

累了,在湖边一处清凉竹荫里坐下。

他说,我自己也很惊讶今天跑来看你,可能是因为一些情绪,因为一些感动。你说你从小就做家务,能够做许多的饭菜,这是我认识的小孩中,包括我的儿子,所没有的存在,这不仅仅带给我惊讶,还是某些温暖的触动。。。

我听着,没有出声。我们做得很近,我自然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我们的手,依然牵得紧紧的。

他说,还有牵手。都出汗了,也舍不得松开。你的手小小的,牵着,很舒服。这让我很怜爱。

我问,你以前会这样吗?

以前拍拖的时候试过。

他突然轻轻扶起我的头,托着我的脸,用似乎凝固的眼神看着我。他嘴唇靠近。我感觉到,一股无可反抗的力量,带着粘腻的温热,一丝丝扎的疼痛,遍及了我的整个脸。

八月晌午的烈日,在清凉的荫影里,微微颤抖的的凉意,两千竹叶轻飘飘地落下,不能带起湖面一圈波澜,在日光下安然闪着绿光。

我没有反抗,就是接受。

他紧紧地抱着我,看着绿光,看着时间在风吹草动里一点点流过。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一次地,又要离开。

看着他远去的车,没有下雨的天,在很长很长的一段路里仍然清晰。

这算什么?我如此渴望又如此不能理解。在嘴唇轻触的瞬间,我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一个比我大了整整26年的男人。这份深沉得无法自拔的爱,又将带给我怎么样的结局?

这是十九岁的我所不能理解的。

几天后,

他短信我:丫头,对不起,有点冒犯了。

我回,只要你不是逢场作戏。

他回我,当然不是,我不是乱来的人。只是,你确实打动我了,我希望力所能及地帮助你,在学习、在生活、在工作上。但、也只能如此。

我无力地回了一句,我明白。

在后面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总满足于这样的念想——我并不需要他什么,只要,在某个闲时地午后,某个不认识人的公园里,我们相约,一如既往地牵着手,散步,聊天。我可以用一生,去等待。

快乐,并痛着,这是五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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