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童年田园生活（49）送不出的新布料

想起我小时候置办新衣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因为我那件新衣不是直接裁布去做的，而是要母亲作为礼物送一下才可又返回。也许有些人看得云里雾里，不知什么由来，且听我慢慢道来。

农村的喜事多，不是娶媳妇就是嫁女儿，不是生日酒就是满月酒，不是搬新家就是杀年猪等。而且请去的亲戚还不少，枝连枝，节盘节，有些都比较疏远了可还是要出于礼节性地邀请。被请那一方也会出于礼节而买些礼品去赴宴，还会客气地裁块像样的布料送去，以那时的生活水准来说，一块尚好的布料是很贵重的礼物，一般要看什么关系的亲戚才可收下，较远方的亲戚是不会肯收下的，只会意思地收一点手工制品（如剪粉、糍粑之类的东西）。

于是，母亲在断定对方不会收下的情况下，就会针对性地买我适合的布料，且尺寸也正好可以给我做一件上衣。记得有一次，我跟母亲去赴一位远方亲戚的嫁女喜宴，临走时，母亲装作很客气地要把礼物留下，对方却千方百计地往外推，我在远处看到一位在使劲塞，另一位在用力推，四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嘴巴还念念有词，大概是说，你就收下啰，我怎么好意思收呢，不要这样啦，你来了我就很高兴之类的话语。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还是我，我明明早听说母亲要把这块布料给我做新衣服的，现在怎么又大方地推给亲戚呢？想必我那时的心情有多么着急，因为我看了那块布料，是红底子白花，做件新衣可好看了。我那时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多么怕对方收下呀，若收下了，我期盼的新衣就泡汤了。

当母亲还是笑盈盈地走过来，摸了又摸那块新布料后，我有些不解地问：“妈妈，你不是早说了亲戚不会收吗？可为什么还要强留下呢？”“傻孩子，这也是一种礼节，证明我还是有心意。”“可万一他们收了呢？你会失望吗？”“当然也会，但是经验与习俗告诉我不会收。”直到现在我都不赞成那种陋习，感觉不真诚不干脆，应该送了就收下，或者干脆不弄那么客气，免得最后抢来抢去为难。可数代人流传下来的习俗又怎会在那时改变呢？估计现在改变了吧，毕竟经济条件都好了。

再回归那块新布料的话题，我于是如愿以偿地穿上了那件新衣。往后的新衣也是如法炮制，我咋成了布料没被收下而感到无比庆幸的人呢？乡村那个讲面子，礼数又多的陋习幸好没有毁掉我的三观。送不出的新布料竟成了我的新衣，现在想来都还不是那个味......